“嗯。奶奶知道這件事……”沈熠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垂頭悶聲悶氣道:“奶奶明知道他們是要跟我借錢,還讓我去吃飯。”
他心情不好,許雲逸心裡也跟著鈍鈍地不舒服。
“既然答應了還是先借他們。你在外地,奶奶在家要是有個需要幫忙的他們也不好意思不管。錢的事你別擔心,我這裡有。”
“學長……謝謝你。”沈熠由衷道。
“跟我還客氣什麼。”許雲逸說:“你叔嬸那種人就是小人,唯利是圖。但你有把柄在他們那裡,起正面沖突鬧得難堪了等你一走,保不準他們會對你奶奶怎麼樣。所以與其鬧不愉快,不如暫時拉攏了,日後有能力再算賬。”
“嗯。是這樣。”沈熠一腦子的恩恩怨怨,冷靜下來聽許雲逸這麼一說也很快明白了利弊。
“如果覺得太麻煩,陪著老人家待幾天就回來吧。”許雲逸柔聲說。
“好。”沈熠點點頭。
下午奶奶在鹵肉,炸了一些魚和雞腿,還用鹵水煮了雞蛋。沈熠看量覺得有些多了。奶奶說。多準備一些,待會兒讓他給叔嬸那邊送去一些,他走的時候也帶一些。
沈熠只好在一旁幫忙打打下手,讓奶奶不至於太累。
許雲逸沒說,但沈熠覺得許雲逸懂的,許雲逸明白他的心情。
如果說世界上的人,按照愛他和不愛他來分的話。不愛他的人就不說了,愛他的人,沒有人覺得他最珍貴。
這件事讓沈熠沒辦法不耿耿於懷。
假如愛是,我可以忽略你的想法去以我自己的意志為中心,我給你的愛和某些人的一樣你沒有什麼特別的,甚至如果要拿來比較的話,我會選擇更加在意其他人的感受。那麼這樣的愛,沈熠捫心自問,真的無法從中獲得安全感。
可他又知道,這些話一旦說出來,就好像自己是個隔了十幾層被子仍能感覺到床上有個豌豆的矯情公主。他怕一旦說出來,即便那顆豌豆真實存在,別人也會覺得是他想得多是他鑽牛角尖是他太自私。
天完全黑下來,東西總算是全都做好了。沈熠給叔嬸家送去一部分後,又拿了一些去了隔著兩條馬路的李大爺家。
李大爺獨自住在馬路邊上的小屋子裡,以前靠給過路的人修腳踏車過活,後來大家都騎電瓶車和摩托車了,他就靠著在路邊的優勢開了個小賣部。
一見到沈熠,李大爺就熱情地招呼他進屋裡坐。
小時候沈熠經常來這裡,有時候來給李大爺幫幫忙,有時候是來聽李大爺吹笛子。
老人家最喜歡吹茉莉花這首歌,他曾經還懷疑過李大爺是不是隻會吹這一首,直到後來李大爺教他吹笛子的時候吹了其他曲子。
“你回來的是太晚了,曉彤臘月二十就回來了。”李大爺給他倒了水,叼著煙說道。
“嗯。工作太忙了。”沈熠問他:“都過年了,還一個人住這兒?”
“你記事這麼多年了,你看我哪一年我回去了。我老頭子一個人待這兒挺好。”李大爺不在意的擺擺手。
“您在這兒住著,嬸子和曉彤他們心裡也不舒服。您也這麼大歲數了,回去熱熱鬧鬧過年不好啊?”沈熠不懂這老頭子怎麼這麼犟。有家有室,怎麼非得一個人在外頭住。
“小兔崽子還教訓起我來了。”李大爺笑起來,吐出一口煙霧。
老人家臉上的皺紋越來越密,也越來越深了,完全沒有了年輕時候的風采。沈熠曾經在大爺家無意中看到過一張他和一個陌生男人的照片,照片上的李大爺看樣子三十多歲,他穿著入時,模樣又好看,當真是意氣風發。
“你啊。你不懂。”李大爺唸叨著,顫顫巍巍去了臥室,拿著一個盒子遞給他。
“給。我一直想把這個給你。我知道你對笛子沒什麼熱情,但我老頭子活了這麼些年,也就你這一個小崽子算是入室弟子,這個就送給你了。”
沈熠奇怪地開啟一看,是一隻竹笛。這笛子通身油光發亮,笛尾好像是牛角之類的材質。盒子裡還放著笛子的潤滑油和保護器。
“不不,這我不能收。您還是留在自己身邊吧。”沈熠把盒子還給李大爺,李大爺不接,他就放到桌子上。
以前李大爺教他吹笛子的時候倆人都是共用一個普通笛子。看這把竹笛的質量這麼好,被保護的也很好,盒子上面還印著1991,對李大爺來說應該特別寶貴。自己與他又沒有血緣關系,這份禮物太貴重了。
“收下吧。你也知道,我這歲數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不行了。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不如給你還有點用處。”李大爺抽著煙,目光留戀地看著盒子。“我要真不在了,也算是給你留個念想。你要嫌它礙事,等我死了你放我棺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