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只有這一天,人和天空才會同時落淚。
林間的樹下相繼長出了蘑菇和松茸,還有靈芝。煙雨濛濛中,哪吒與昊傾城照常帶隊巡邏。馬蹄聲迴響於林間山道。
梧桐樹已經開花,田鼠躲回了洞穴,鵪鶉開始出來活動。儘管雨下不停,人們仍然提著籃子上山祭掃。
掃墓掃墓,墓在哪裡,人們就去哪裡。
所有的紙馬都有名字,在黎明雨水開始的時候,與在夜晚雨水流進河流的時候,約見泥土中的親人。
人如隔,卻也是膚之親,膚之有,膚之無。桃子般在寄,終被誰摘下,放在相同的籃子裡。
那株杏樹開滿了白花,上面是否棲著亡靈。亡靈並沒有通靈的本事,後代在哪裡打拼流淚,他們也看不見。
今年的清明特別讓人難忘,有些人在世時,燃燒自己,驅散陰霾,即使離開了,也依然在夜空中閃爍。
這漫天的櫻花,為他們飄落。在充滿離別的時代,活著的人唯一能做的,是不要忘記。
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荷花等不到夏天,只因他們本就是夏天。真正的英雄主義,是認清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雖然平凡,卻選擇了勇敢。雖照陽春暉,復悲高秋月。問君此去幾時還,今宵別夢寒。不思量,自難忘。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
明明是一場雨水,卻要帶上火柴。明明是一場哭泣,卻要在熱浪般的花朵中擁抱,和黑暗中降臨的神擁抱。人們總被他們之中最勇敢的人保護得很好。
他們沒有離開,只是去了百花深處。
擦乾眼淚,天上的輝光,繼續照亮後人前行的路。
關內城南開了個女學館,教授女子讀書識字。
館主即是季家大公子季楓。
一連幾天,這個臨溪桃花岸邊的學館裡,不時傳出陣陣讀書聲。
簡潔優美的詩句由女子們如泉水叮咚的聲音念出,竟比那絲竹之聲還悅耳動聽。
如樂般的朗讀聲中卻也夾帶著來自遠古的淡淡憂思。
“載馳載驅,歸唁衛侯。驅馬悠悠,言至於漕。大夫跋涉,我心則憂。”
車馬疾馳快奔走,回國弔唁我衛侯。馬行歸途路悠悠,行旅匆匆到漕邑。大夫跋涉來阻止,我心哀傷又憂愁。
這是一首《國風·鄘風·載馳》,春秋時期許穆夫人的作品,作於衛文公元年,衛國被狄人佔領以後,許穆夫人趕到曹邑為弔唁祖國的危亡而作。
“詩的這一章交代本事。夫人聽到衛國滅亡、衛侯逝世的凶訊後,立即快馬加鞭,奔赴漕邑,向兄長的家屬表示慰問。可是目的地未到,她的丈夫許穆公便派遣大夫跋山涉水,兼程而至,勸她馬上停止前進。處此境地,她內心極為憂傷。”季公子坐於講壇之上,手中舉著一本《詩經》講解道。
臺下端坐於案前的女子也是人手一本《詩經》。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視而不臧,我思不遠。既不我嘉,不能旋濟。視而不臧,我思不閟。”
竟然不肯贊同我,哪能返身回許地。比起你們心不善,我懷宗國思難棄。竟然沒有贊同我,無法渡河歸故里。比起你們心不善,我戀宗國情不已。
“夫人的內心很矛盾,一邊是許國大夫勸她回去,一邊是她堅持要赴衛。正是處於這種前不能赴衛、後不能返許的境地之中,左右為難,十分矛盾。然而她的愛憎卻非常清楚,她愛的是孃家,是宗國。憎的是對她不予理解又不給支援的許國大夫及其幕後指揮者許穆公。”季公子說道。
“陟彼阿丘,言採其蝱。女子善懷,亦各有行。許人尤之,眾穉且狂。”
登高來到那山岡,採摘貝母治憂鬱。女子心柔善懷戀,各有道理有頭緒。許國眾人責難我,實在狂妄又稚愚。
“夫人被阻不能適衛,心頭憂思重重,路上一會兒登上高山以舒解愁悶,一會兒又採摘草藥貝母以治療抑鬱而成的心病。所謂‘女子善懷,亦各有行’,是說她身為女子,雖多愁善感,但亦有她的做人準則——這準則就是關心生她養她的宗國。而許國人對她毫不理解,給予阻撓與責怪,這隻能說明他們愚昧、幼稚和狂妄。”季公子繼續講道。
“我行其野,芃芃其麥。控於大邦,誰因誰極?大夫君子,無我有尤。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
我在田野緩緩行,麥子繁盛又茂密。欲赴大國去陳訴,誰能依靠誰來援?許國大夫君子們,不要對我生尤怨。你們考慮上百次,不如我親自跑一遍。
“此時夫人行邁遲遲,一路上考慮如何拯救祖國。時值暮春,麥苗青青,長勢正旺。欲向齊國報告狄人滅衛的情況,請求他們出兵,但又想不出用什麼辦法才能達到目的。全詩至此戛然而止,但它卻留下無窮的詩意讓讀者去咀嚼回味,語盡而意不盡,令人一唱而三嘆。”季公子說,“此詩風格沉鬱頓挫,感慨欷歔,但悲而不汙,哀而不傷,一種英邁壯往之氣充溢行間,在強烈的矛盾衝突中洋溢著一種家國情懷,有很強的思想性和藝術性。後人吟詠此詩,雖千載之後,猶如聞其聲,如見其人。”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左傳·閔公二年》記載:冬十二月,狄人伐衛,衛懿公好鶴,鶴有乘軒者,將戰,國人受甲者,皆曰‘使鶴’。……及狄人戰於滎澤,衛師敗績。”季公子補充道,“《列女傳·仁智篇》雲:初,許求之,齊亦求之。懿公將與許,女因其傅母而言曰:‘……今者許小而遠,齊大而近。若今之世,強者為雄。如使邊境有寇戎之事,惟是四方之故,赴告大國,妾在,不猶愈乎?’……衛侯不聽,而嫁之於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