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這間100多平米的教室裡,在這長達半年的學習過程中,我看到的不只是一個個滿懷憧憬又黯然離去的身影,我看到更多的是,這個社會最底層的人民,想要改變自己命運的痛苦與無助的掙紮。
我想,他們和我一樣很清楚一件事兒:
那就是,我們這些在人生這場馬拉松的起跑線上就摔斷了腿的人,無論怎樣奮力的站起,無論怎樣拼盡全力的急追,最終也無法和前方的人同時抵達終點。
可他們仍然願意和我一樣站起來、追上去。我們想追,不是因為我們認為自己能夠和他們一樣,我們只是想盡可能的去完成這場人生的長跑,哪怕最終不能抵達終點,但也不想落得太遠太遠
他們的黯然離開可笑嗎?或許堅持到最後的我該笑,笑他們虎頭蛇尾,笑他們半途而廢。
但我覺得,在笑這些的同時,他們同樣也值得我去尊重。
至少,他們有改變的願望,他們有對底層生活的不甘,他們憧憬過,他們努力過,這幾夠了。
相對比他們,我覺得更為可悲與可笑的,應該是我親手培訓出來的那些安保學員。
他們和我一樣的年輕,一樣的有朝氣有活力,可是他們卻沒有夢想。他們把本應該為自己積累人生資本的時光,白白的浪費在一些不知所謂的事兒上。
他們為了那麼一點點錢,不惜奔赴異國他鄉去犧牲自己的青春與熱血,甚至生命。
就在昨天,就在我剛剛送走了一批學員後,去公司彙報情況時,我在公司看到了一對衣著簡樸的中年夫婦,我看到他們拿著一張存有五十萬撫卹金的銀行卡,渾身顫抖的抱成一團哭著、嚎著。
哭嚎到最後,他們一把扯住李叔的手,連打帶罵的讓李叔把他們的兒子還給他們。
這一幕讓我看的呆了,在那對中年父母走後我問了李叔,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可他給我的答案卻讓我五雷轟頂。
“你徒弟小亮,上星期在安哥拉因公殉職了”
“什麼?李叔,你說誰?”
“小亮,就是跟你學狙擊的那個18歲小孩,也是我的遠房侄子。”
“這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唉小亮在上星期護送僱主出行過程中,突然遭遇綁匪襲擊,隨後雙方就在公裡上互相追逐。唉我們的防彈車,最後不幸的摔下了高架橋。幸好救援對去的及時,僱主活下來了,司機也活下來了,可小亮小亮沒了小亮”
李叔說不下去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裡,也突然變得黯然了許多。
在這一瞬間,我突然感覺李叔老了,他在不是之前那種老驥伏櫪的神采飛揚,反而透著一股股英雄遲暮的無力與滄桑。
我看得出,李叔很想為他那個遠房侄子去阿格拉做些什麼,而此時的我,又何嘗不想為那個每天跟在我身後,一口一個東哥的“徒弟”去安哥拉做些什麼?
可是我們不能,因為我們不在是為國而戰的軍人,而小亮的死,也並不是為國捐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