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一個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口時,我跟計程車司機說停車,開啟車門就準備下去。
可就在我一隻腳他在車外時,老爹卻拽了我一把,含糊不清的跟我說:
“你幹啥?那房子賣了,早就不是咱家了。咱家還得往前面開半小時。”
我聞言一愣,不敢相信的看向老爹,可當看到他那肯定的眼神後,我終於忍不住問道:
“爸,你們為什麼要把咱家賣掉啊?之前我媽跟我說,家裡還完外債後情況不好,這個我是知道的。可我記得當時這套房子還有,怎麼才半年不到就沒了呢?還有,你說咱家往前開半個小時就到,可在開半個小時都到城郊的大野地了,呵呵,咱家在大野地裡嗎?”
我只是隨意的問了一嘴,沒成想,我的這一問,卻好像刺痛了老爹痛處了一般,頓時讓他在計程車內咆哮了起來:
“老子願意!我告訴你小兔崽子,咱們家一草一木都是老子的,跟你小子沒半毛錢關系!你他孃的少質問我,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大野地?誰他孃的跟你說老子住大野地了”
對於一個酒後發瘋的人,我沒有做過多的爭辯,吩咐司機按老爹說的地方開,便繼續看著窗外不說話了。
看著窗外越發荒涼的景物,我苦笑不已。兩年了,我萬萬也沒有想到,那個我每天都在思念的那個家,如今居然會是這樣一個場景。
車子,終於到了那個所謂的新家。那是一片新蓋起來的樓房,那片樓房子很大很漂亮,可屬於我們的,卻又是那樣的小。
跟隨老爹開啟防盜門,望著室內那陌生的一切,讓我如夢似幻。這就是我們的新家?
就在我愣愣的看著屋子時,一個久違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是老媽,她正煮著一鍋面。她激動的隔著廚房門跟我說:東兒,上車的餃子下車的面,別急,一會兒就好,吃完美美的睡上一覺。
當她端著面走出廚房的一瞬間,當我看到她那熟悉而陌生的容顏時,我心如刀絞。
我不知道母親這兩年都經歷了什麼,四十出頭的她,卻比同齡人老了足足十歲。
“媽你”我咬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
“怎麼了孩子?你這傻小子,進屋半天了還提著個包傻站著。對了,你爸呢?”
我聞言一愣,四處看了半天,才發現老爹早已經醉倒在地板上,一邊打著呼嚕的他,手裡還握著個小酒子,
看到老爹那副樣子,老媽無奈的嘆了口氣,一邊招呼我扶他進臥室,一邊與我說起了這兩年家中的變故。
老媽跟我說,自打之前家裡做生意虧了錢以後,老爹就開始酗酒,每日只做一件事兒,那就是打電話邀請他那些狐朋狗友到家裡或飯店吃吃喝喝。
起初老媽以為他心情不好,想著他找些朋友聊天解悶也挺好,散散心,過一陣心態調整好就沒事了。
可誰知,老爹的這種酗酒行為卻一發不可收拾,每天三頓的找朋友喝。他什麼也不為,就是想在喝酒的時候聽那些人吹捧他,如果馬屁拍的高興了,不但吃吃喝喝,還要帶著那一大幫子人去歌廳、洗浴消遣。
家裡虧錢之後本來經濟上就捉襟見肘,老爹的這一胡來,更是讓家裡雪上加霜。可此時家裡到底是個什麼狀況,根本就不是老爹考慮的範圍,他所追求的,只是那種眾星捧月的尊重。
因為酗酒這件事,老媽曾苦勸了他無數次,更是攆過那些來蹭吃蹭喝的狐朋狗友無數次,可早已經被酒精麻痺的老爹,根本就不管不顧,有時感覺朋友被攆沒面子,醉醺醺的他還跟老媽動手。
恩愛了很多年的丈夫,一朝變成了對自己動手的酒鬼,這本就讓老媽很崩潰。可更讓老媽崩潰的是,前不久,花光了家裡最後一分錢的老爹,居然揹著老媽變賣了房産,然後舉家搬到這座小房子裡來。
至於大房換小房剩下的那些錢,不出一個月就在一眾狐朋狗友的阿諛奉承中揮霍一空。
看著老媽一邊抹眼淚一邊哭訴的樣子,我氣得差點沒把桌子掀了。
可氣過之後我又能如何呢?難道是要我跟自己的父親大鬧一場?甚至和那些來找他的狐朋狗友大打出手,讓他們再也不敢來家裡蹭吃、蹭喝、蹭錢花?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作為一個兒子,我能做的也只有偷偷的塞給母親一點錢,然後告訴她把錢藏好留著家用,千萬不要被父親找到了。
在這短短的幾小時內,我有太多的想不到,可我最想不到的是,曾經對家人很溫和的老爹,如今居然會變成這種模樣,如果不是相貌沒有改變,我說什麼也無法將面前的這個人的身影與我曾經認識的父親重疊。
我不知道到底是生活改變了他?還是他改變了自己的生活?或許我們都變了,只是我變成了曾經的他,而他變成了曾經的我。
或許,將一個好父親變成如此模樣,這就是命運對我曾經的玩世不恭進行的報應。我曾經用十年去折磨他,而如今他要用後半生來折磨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