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想法,他連修齊也沒有告訴,畢竟是神界醜聞,念在神主這億萬年來雖無功亦無過的替他擔了這神界之主的擔子,他原本還想,如果神主只是圖謀他的性命,他不會讓其如願,但如果自此和魔主再無糾葛,他會考慮留他一縷神魂,也許萬萬年之後,歷經百劫的神主會得到一線生機。
也難怪燁無如此不甘心,滿天神明皆臣子,卻有一召沉帝君神力無邊,持上古神族弒神之令,時時刻刻提醒著他這位子隨時可以換人來做,臥榻之時,自然不能安心。
最有資格擁有這高高在上位子的神子偏偏拒絕了滔天的權勢,以至於讓下面的人有了觸碰的機會,剛開始也許是沒有什麼想法的,甚至還含了一絲感激的心情。但是多少歲月過去,明明最尊貴的是自己這個座上之人,又為何還有被另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壓一頭?
欲.望無邊,苦海難回,縱使是神,有了不該有的念頭,也逃不掉。
倘若神主不死其心,神界之人該當執令弒神。
最有資格的,只能是召沉。
如今他三魂已經修複,實力不減反增,修齊與釋桀的戰鬥他本應盡快上前,結束這一場千年之亂。
但是中途卻停下,去了殷潼的院子。
還沒到殷潼的院子,神識籠罩之下,已經將一個神侍和殷潼的對話聽了個幹淨。
他的臉色驟然陰冷,燁無!你找死!
龐大的靈力在百米之外擴充套件開來,方圓百米之內瞬間寸草不生,除了殷潼,包括下一秒還在對殷潼冷嘲熱諷的神侍,已經灰飛煙滅。
然而這並不能讓召沉的心情放鬆,因為殷潼他知道了。
盡管此時的召沉,已經不是百年前那個將一場養育當作遊戲的冷漠帝君,因為情,他和凡人沒有什麼不同,此刻因為神侍的說破,他破天荒的感受到了慌亂,在修齊面前的毫不猶豫地否認,心中未嘗沒有不害怕殷潼知道真相後的怨憎。
那雙在他面前從來依賴孺慕的眼睛,如果染上怨恨,他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從來沒有過的害怕籠罩了他,讓召沉失去了思考。
那只是他的初衷,他已經,已經不會那樣了。
可是他該如何解釋三魂花,如何解釋魔淵中那從天而降的神兵?!
這一刻他忘了自己是無所不能的召沉帝君,撤下一身靈力,彷彿那也是罪過,周遭建築都已損毀不見原貌,唯獨殷潼的小院安穩如初,跌跌撞撞走到少年的面前,望著那樣一張冷漠的臉,無論如何卻說不出話來。
絕望的沉默中,殷潼開了口:“你,要走了?”
一句話,讓鐵血的男人差點流淚,心中劇痛,召沉沙啞了聲音,“阿潼,跟我走。”
人神兩界的討伐,魔界已經不安全,跟著他,殷潼才最安全的,也最讓他放心。他絕不肯放他走。在他心中,殷潼還是個天真懵懂的孩子,百年之間,他不曾教過他世故人情、燈酒煙火,放他走,他的殷潼要如何生存?
殷潼恍惚了一瞬,他的世界在一瞬間崩塌,毫無保留,原來如此,他就說,怎麼會有人無緣無故對他這麼好?好到他願意放棄一切,包括生命。
跟他走,是因為魔族氣數將盡,覺得愧疚嗎?殷潼想搖頭,不必如此,他對魔界本沒有感情,對魔主唯一的期待也因為兩百年的不聞不問消失殆盡。魔主攪亂三界,罪有應得,他並不覺得該因此怨恨召沉。
只是,只是,一百年的時間,他心中已填滿了這個人,偏偏卻讓他知道這一切,原來都只是一場謊言。他在意的,原來召沉只為三魂花而來,他全部的世界,只把他當作可有可無的調劑。
他不信的,他不想信的,這麼多個日日夜夜的陪伴、關懷,怎麼可能是假的?沉曾經那麼愛護他,剛開始的時候,是將欺負過他的人全都狠狠地整了一邊,那麼無所謂的一個人,為了他,親自將人捉來封住五感供他當修煉的靶子,後來,他會關心他有沒有痛,有沒有疼,會親自為他買了人界的小食來,每當他功力增了一點點,就會拿來獎勵他,會用別人都不肯輕易浪費的靈力來給他清潔衣服、餐具。
後來他終於闢股,不再依賴食物,這個男人從人界搜羅吃食的習慣也一直保留著。他都愛吃,每一次都覺得不捨得,最終還是在男人的調侃輕笑中紅著臉吃下。
這是他從沒有體會到的被關愛的感覺,這個男人給他。
他不聰明,看不透男人偶爾的沉默和行蹤不定。但他不在意,至少還有這百年,他有著純粹的快樂。
但是現在呢?召沉帝君,他居然現在才知道,這個身份成謎的男人,他口中的沉,是那個消失百年名動三界的召沉帝君。
不是沒有懷疑過,也不是沒有蛛絲馬跡的,但是他不願去想不願去聽,以至於到今天,終於不能不面臨這一切的時候,他才知道,這個他暗生情愫的男人,始終不那麼在意他。
或者,是他太在乎,對方的一舉一動都解讀出深意,以為終有一天,他可以有勇氣說出自己深埋的情感,卻原來一切都是自作動情。
“這句廢物一樣的身體,能去到哪裡呢?”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