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察哥的帥陣仍是一片混亂。隨軍郞中剛剛給察哥包紮好傷口,但他仍然昏迷著,親衛、隨從都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蕭合達跪倒在察哥身邊,呼喚了兩聲,但察哥毫無反應。蕭合達忙問郞中元帥情況如何,郞中支吾道:“晉王他左眼受了火器之傷,落馬時又被倒地的馬匹壓斷了一條腿,傷勢極其嚴重,一時半會不會醒來......若是不立即送回禦醫院,怕是再也不會醒來了......”
蕭合達的心頓時沉了下去。他站起來望望正在潰退的大軍,咬牙道:“快送元帥回京!兒郎們,抗起帥旗,跟我殺回去,掩護元帥撤退!”
......
長長的火舌、震耳的巨響、逼人的氣浪、飈飛的血花、塌陷的鐵甲、痛苦的哀嚎......
拓跋勒觸目所及、充耳所聞便是這些。他開始崩潰了,以往戰場上刀槍不入、威震四方的鐵甲,在宋軍的火器面前竟如紙糊的一般。
好在宋軍那火器只發射了一次便暫時停下來,然而望著前面一片血肉狼藉的情景,這些鐵鷂子已經被嚇破了膽,他們不敢再向前沖,磨蹭著希望拓跋勒下令撤軍。
拓跋勒正猶豫間,宋軍的那兩根鐵筒又從盾牌間伸了出來。
“快撤!”拓跋勒下意識的喊道。
前面的兵士如蒙大赦,撒丫子便向回跑。這時背後傳來兩聲巨響,又有幾十人倒在了地上。
拓跋勒終於放棄了強攻山頭的計劃。幾次交手,自己帶領的二千西夏精兵已經傷亡過百,可敵人卻是毫發無損,再繼續攻下去,恐怕會有更多的人交待在這裡。不管山頭之上的敵人有什麼陰謀,只要山下的大軍取勝,那麼他們做什麼也是無濟於事。拓跋勒決定繞過這個山頭,盡快趕去山下的戰場,與正面的大軍前後夾擊宋軍。
可是,意外的情況又發生了。
正當拓跋勒下令繞過敵人,繼續前進之時,山頭之上的鐵筒再次響起,隨之兩顆鐵球呼嘯而來,砸倒兩人之後落在地上。拓跋勒好奇地湊到一顆鐵球之前,想看看宋軍這神秘的武器究竟是什麼東西。
好奇害死貓,正當拓跋勒想撿起那鐵球,一探究竟的時候,那鐵球忽然炸開。熱浪撲面而來,鐵丸、鐵片飛射,穿入自己的腦袋,割破自己的喉嚨,拓跋勒最後的意識,定格在這樣的畫面。
馳騁疆場多年,屢屢死裡逃生的拓跋勒便這麼稀裡糊塗的掛了。在他看來,這樣的死法著實有些冤枉,但如果他能看到接下來的混亂,估計會更加死不瞑目的。
首先是戰馬驚了,掙脫韁繩,向山下狂奔而去。當一顆鐵彈射入馬群,冒著青煙在地上亂竄之時,便有馬匹受驚嘶鳴,被負責照看的馬夫勉強安撫住。可接下來,那鐵彈在馬群之中突然爆炸,火光綻裂、巨響震耳、鐵片飛濺。此時的騎兵也有放鞭炮或是製造噪音讓戰馬適應戰場聲響的訓練,但從未達到過這種程度,這些馬匹再也受不住驚擾,齊齊發足向山下狂奔而去。山頭之上,仍有這樣的鐵彈射來,更多的馬匹受驚狂奔,其間又踏死、踏傷人員無數。
其次便是士兵的荒亂。按照軍規,主將陣亡、戰馬遺失,作為士兵,是要受到懲罰的,懲罰的方法有處死、苦役、杖刑等等,以今日的情形來看,回去之後,是免不了要受死的。西夏建國也有二百多年之久,腐氣日深,士兵的素質其實也如大宋一般良莠不齊。見馬匹受驚逃下山去,又無主將約束,有計程車兵便藉著追回戰馬之名,也向山下逃去。
拓跋勒帶領了二千人馬,到此時已不足一千五百人,戰馬更是僅餘百十匹。一陣混亂之後,這一千五百人,退到了一塊山坳之處,此地可以避開宋軍遠端武器的攻擊。副將浪訛圖赤趕緊收攏起人馬,與其他幾個小隊長商議接下來行動。
對這些西夏兵來說,接下來有點進退兩難。按計劃繞過山頭進入山下戰場吧,失去了鐵鷂子的沖鋒,以步兵沖向宋兵軍陣,基本等於送死,宋軍最擅長的便是這種打法。可是撤兵回去,以察哥的治軍之嚴,也是死路一條。兩相比較,眾人還是決定執行軍令,下山進攻宋軍的後陣,這樣如果能夠贏得戰爭,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他們已經耽誤了很多時間,計議已定,浪訛圖赤便率軍沿著山坡,繞過山頭,向山下沖去。
看著這些西夏軍繞向了宋軍的後陣,楊帆忙令人下山通報劉法,同時整軍回撤——山下已經亂作一團,在這山頭上大炮也無法再發揮作用,撤回之後,戰場上的宋軍又會多出支生力軍。
山下,宋軍仍佔優勢,但要想一口將對方吞掉,卻也無法做到。這萬餘西夏大軍乃是精銳中的精銳,三千鐵鷂子更是西夏的鎮國之器,雖然各自為戰,腹背受敵,但他們個人的戰力很強,又加之蕭合達扛起了帥旗,西夏軍計程車氣為之一振,在宋軍的強攻之下,竟能生生撐住,沒有潰散。
混戰已經持續了一個時辰,雙方皆是疲憊異常,但無論是劉法還是蕭合達都知道現在比的就是一口氣,誰先洩了這口氣,誰就會一敗塗地。
“要是此時有支生力軍就好了。”劉法焦急地想著,可是他周圍的中軍之兵,已經派出兩千前去修補因戰損而造成的陣形漏洞,此時他身邊只餘一千人馬,而且楊帆通知他有股西夏軍隊已經繞向了自己的後方,這一千人馬,他不敢妄動。
“楊老弟啊,你快點回來吧......”劉法在心裡不住地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