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午夜夢醒,毫無睡意,蹣跚著起身為自己倒了杯茶水,茶葉浮浮沉沉漾起波紋,本該只有他的屋中竟多了別人的氣息。
人?
魘身形如同鬼魅,沉默的站在那,緩緩抬起了頭……
啪嗒
茶杯摔落在腳邊,杯身秀致的青花四分五裂……
丁零……
月光從窗外探進,男子震驚看著魘暴露在外的鴉發一寸一寸盡數褪成銀色。這是魘,貘的另一面,墮落的純黑惡獸。
丁零
是夢?還是不願面對的現實?
黑影從魘的腳下向四周糾纏蔓延,那是寂靜的絕望的空間。
“我早就料想到會有今天,”男人故作輕松的笑看著眼前姿容姣好的少女“我原本以為也許今生是等不到了,怕只能用下輩子去償還。”
陰影中掙紮出黑色的手,被封存在影子裡的饑渴怨憤的惡鬼瘦如枯骨,從地獄攀爬而出,撕扯著男子脆弱的肉體,啃咬著他的骨肉,男子不曾反抗,這本該就是他承受的懲罰。
是他年少時無知、囂張、暴虐。他努力去忽視黑影施加於己身的痛苦不安哪怕這苦痛使他面目全非。依舊固執的直視著面前精緻的少女。
“痛苦嗎,他們曾被烈火燃燒殆盡,苦痛掙紮不得解脫。”魘輕笑出聲,伸出纖細蒼白的手撫摸著離她最近的小鬼,漆黑的瞳孔彎成月牙,卻不見一絲一毫的笑意,如同深海如同永夜,存在的唯有死亡。
赤紅的火焰燃燒從男子的腳下燃起,高溫將他的皮肉粘在一起,一點點的融化,那種看著自己消失的痛苦令他連哀嚎都無法做到。十八殿閻羅酷刑怕也不過爾爾。
“有的被刀劍斬落軀體,如同蠕蟲,被你們的肆意取笑,求而不得一死。”
本該化為灰燼的男子又重新出現,他癱倒在地,失去了精神,他知道,這場酷刑遠遠沒有結束。
黑色的沒有五官的惡鬼們手持鈍器落在他四肢的關節,血液如柱,流淌在地面最後被黑影貪婪的吞噬的一幹二淨。一刀一刀,反反複複了許多次終於他的四肢離開了他的身體,惡鬼們扭曲而快意的笑了,尖利的笑聲中透著刻骨的悲涼,眼眶中留下鮮紅的淚水。
看啊!看啊!這無止境的狂歡!
徹夜的無法安眠
燃燒燃燒燃燒
一起長眠
來吧,這痛苦的狂歡!
頭顱尖叫歡呼
白骨支離起舞
鮮血是惑人的鴆毒
魘卻失了興致,這是一場沒有人會感到快慰的複仇,記憶中她本不該是這樣的,可是她無法停下,沉如夜色的鬥篷揚起,魘轉身想要離開這腐朽的空間,卻被身後男子強忍著痛楚喊住。
“請你們原諒我。”魘怔住了,惡鬼們感受到魘的情緒也停下手上的折磨,他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眼中卻透出希冀的神色。卻被魘毫不猶豫的打碎。
“能夠原諒你的人不存在了,你的話也永遠傳達不了他們的耳邊,更何況他們早已扭曲了本性,唯有仇恨是他們的食糧,”魘頓住,帶著報複的快意的笑容刻薄的說到“他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永遠!”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徒留男子在原地漸漸熄滅了眼中的光。惡鬼們重新動作起來,他永遠都不會死,死對於他來說太過輕鬆了,唯有活著才是最痛苦的折磨。就這樣永遠含著痛苦的活著吧……在夢中……
漆黑的房間裡,男子躺在床榻上頭頂漂浮著一團黑氣,周身也若有若無的纏繞著這不詳的氣息,魘站在床畔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瞳孔中瑩綠色一閃而過。
“你高興嗎?魘,你不高興。”棲飛到魘的手心看著她眉間的糾結的鬱色“你並不開心,魘”它在她的掌心跳躍幾下,直視她的漆黑的瞳仁重複到。氣氛凝滯起來了,被看破的魘難堪的別過頭去。“魘,你,”
“你們是誰!你們!要對我爹做什麼!”男人的小女孩兒闖了進來,她瞪著那雙本來就圓溜溜的眼睛,呵斥著他們,胡亂的穿著一身中衣還露出肚兜的一角。
魘不耐的微微蹙眉,腳下的黑影感受到魘的心情,猛地暴起向那個女孩刺去,它快有人更快,棲如同閃電一般攔在女孩身前,黑影鏘鏘停在它的眼前,女孩受到驚嚇哇的一聲哭倒在地,“你在做什麼,棲?”魘抬腳走到棲的面前歪著頭,十分不解。黑影不甘的蠢蠢欲動想要繼續魘的指令,“退下!”魘面無表情的擺手將它喝退,黑影乖順的慢慢的重新退回到魘的腳下,“殺了她,你會感到欣喜嗎。”棲落收回張開的雙翼,冷靜的直視著魘,有這麼一瞬間魘感覺自己被看的一清二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