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裡頭才有內侍通傳,眾人魚貫而入,行禮拜見。
正嘉坐在養心殿正中的龍椅上,因為才發過脾氣,臉色更是沉鬱肅殺的令人不敢直視。冷冽的目光在面前掃來掃去,落在薛翃身上的時候,才總算有些定神的跡象。
陳院首稟明來意,要給皇帝請脈。
正嘉哼道:“診吧診吧,這邊給朕診著,私底下卻籌謀著怎麼早早地氣死朕。”
陳太醫等忙跪地請罪。
正嘉道:“不是說你。趕緊的,朕只給你半刻鐘時間。”
當下陳院首上前,親自給正嘉聽了脈,道:“皇上的脈象已疏通了不少,原先是自下沖上,如今已經和順了很多,可見先前的針灸跟按摩之法甚是得當,只要再按照這雙管齊下的法子,不出三次應該便大有起色。”
正嘉斜睨他一眼,不言語。
陳院首又唯唯諾諾道:“只是、如今皇上還是要以龍體為重,盡量的不要動真氣,免得……”
“知道了。”正嘉不耐煩地扔下一句,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又一擺衣袖,“難道是朕自個兒願意找氣受?”
陳院首不敢多言,跪地道:“是。”
正嘉道:“該開藥方的開藥方,做好你們本分的事。診過了的話就先退下。”
陳院首記得還要給皇帝針灸的,只是聽皇帝這樣語氣,便不敢再撩虎須,躬身而退。
正嘉特又看向薛翃:“和玉,你留下。”
這會兒太醫們都已經退了出去,薛翃道:“萬歲為何沒有留陳太醫為您針灸?”
薛翃早說過自己針灸一般,所以不管是為寶鸞公主請針,還是給俞蓮臣,都是另請他人代勞。
正嘉道:“這會兒不想。稍後再說吧。頭疼的厲害,你先給朕按按頭。”說著回頭,“郝宜,打水來。”
薛翃在龍洗裡淨了手,按照昨日所做,給皇帝除去了玉冠,散開長發。又問道:“昨日之後,聖上覺著如何?”
正嘉的臉上露出罕見的一抹笑意:“朕正要跟你說,昨兒你給朕按摩了之後,朕甚是受用,昨晚上睡的十分香甜,這還是近年來的頭一次。”
薛翃道:“方才太醫所說的話,萬歲也該記得,大怒傷身。”
“朕豈會不知,只是有些人太不安生。”
薛翃猶豫:“萬歲因何而動怒?”
正嘉唇角一動:“你總該聽說了,終康宮裡有人上吊死了,留了一封血書給朕。”
“好好的,為何要尋死?”
正嘉一笑:“你啊,不知道終康宮是何地方吧,那是冷宮,冷宮裡有幾個是正常的。不過這死的人,倒是可惜了。”
“小道不懂。”
頭皮上傳來的溫柔的觸感,讓正嘉皇帝身心舒泰。
就像是前一刻還磨牙吮血想擇人而噬的獅虎,這會兒給人拿捏住了癢處,便心甘情願地眯起眼睛,抬起下頜,享受著愉悅的揉按。
於是,之前令人恨怒的事也變得不那麼難出口了,正嘉皇帝道:“那封血書,是來訴說冤屈的。張貴人臨死,寫了那血書給朕,說當初是有人故意陷害她,才導致她觸怒朕被廢冷宮的。”
薛翃聽著“陷害”“冤屈”,心中恍惚。定了定神:“這是真的嗎?是什麼人這麼大膽?”話雖如此問,心裡卻已經知道了答案,畢竟田豐說過“雪臺宮得不了好”。
果然,正嘉說道:“還能是誰,是雪臺宮。當初朕太寵夏英露了,讓她不知天高地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也做得出來。”一提起這個,皇帝忍不住又暗中咬牙。
他牙關一動,引得頭上也動了動。薛翃道:“康妃娘娘做了什麼,引得您如此不喜?”
正嘉睜開眼睛,深邃的眸子裡有暗淡的火光閃爍:“她就算當面打死張貴人,朕也不會這樣生氣。她做了最不該做的。竟敢敢利用……”
皇帝說到這裡頓了頓:“朕不肯去各宮裡,就是怕多生事端,沒想到仍舊這樣事多煩亂,天下的大事還不夠操心的,還要去管這些。”
薛翃見他並未繼續說下去,便也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