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班長帶頭幫人寫作業的,這讓老師知道了還不得送他一頓思想教育。
印桐放下筆,抄著手,在對面啃蘋果的背景音裡翻了個白眼。
他說:“您能不能行行好,自己的作業自己不寫就算了,我在這幫你寫的時候你能不能下來認真看著,你還啃蘋果?可把你能耐壞了。”
對面的小姑娘伴隨著他的聲音漸次映出了清晰的樣貌,她坐在灑滿黃昏的課桌上,一邊啃蘋果一邊晃腿,兩雙小皮鞋交替著承接茜色的餘暉,而後一前一後地撞上了印桐的課桌。
“我,譚笑,最近因為你都不笑了,”她癟著嘴,委屈巴巴地在蘋果上咬了一口,“這個蘋果可能是我最後一個蘋果了,我弱小可憐又無助,還連個蘋果都吃不了。”
“……”
印桐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慢條斯理地念道:“作業是我寫的。”
“可實驗臺是我上的啊!”譚笑誇張地感嘆道,“那個地方又冷又痛又可怕,我坐在實驗臺上,祖宗十八代的鬼樣子都見到了。”
印桐繃了半晌,終究還是扶著額頭拿起了筆,他說:“小祖宗你家不是統共就四口人嗎?祖宗十八代連個照片都沒留下,您能瞧見什麼啊。”
“我能瞧見影子啊,”譚笑垂眸不甚在意地咬著蘋果,“一大堆黑漆漆的影子,搞不好裡面就有我祖宗十八代呢?”
印桐寫字的手頓了一下。
他隱約能感覺到自己內心産生的一股類似於內疚的情緒,甚至不自覺地排斥譚笑如今正在說的話題。
他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或者說譚笑口中的“實驗”有他參與的一份助力。
——她走到這一步都是因為我。
他能聽到自己心裡産生了這樣的聲音。
——她走到這一步都是為了我。
然而譚笑的聲音沒有停,她依舊在絮絮叨叨地講述著所謂的實驗經歷。她的聲音揉進晦暗的夕陽裡就像一首模糊的催眠曲,在無數重疊的音節裡摻雜了些許哭泣的靡靡之音。
印桐隱約覺得自己聽見了什麼哭聲,抬頭看向譚笑的時候,卻又在她臉上看到了清晰的笑意。
茜色的夕陽透過窗戶落在她的額頭上,漫過她披散的頭發,就像淋滿了汙濁的血水。印桐開始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然而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舉動,他能感覺到自己正笑著看向對面的少女,而後輕嘆著問道。
“那你想讓我怎麼補償你?”
而後視野倒轉,所有的一切都像被塞進了正在攪動洗衣機裡,他短暫的昏厥後站上了天臺的邊緣,有什麼東西正綴在下方呼嘯的冷風裡,手指如鐵鉗般緊摳著他的腳踝。
<101nove.hristie的眼睛。她在笑,額頭上的血水悉數墜進晦暗的夕陽裡。
她說:“我想要你。”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
……
黃昏,18:46,三樓教室。
印桐從噩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