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突然聽到他說。
“你們可以讓我先過一下嗎?媽媽還在下面等我。”
印桐被自己的設想激出了一身冷汗。
他試圖說服自己,他剛才看到的不過是箱庭onine內建的遊戲場景,畢竟這款遊戲主打的是懸疑推理,沒點嚇人的東西實在說不過去。更何況在這個科學家們你追我趕探索人類奧秘的時代,靈魂粒子早就不是什麼無法觸碰的話題,一切鬼魂作祟都可以解釋為科學現象,甚至有科學技術研究出了所謂的“魂魄離體”。
箱庭onine不過是個構架在思維領域的虛擬遊戲,存在三兩個靈魂的資料資訊再正常不過,他實在沒必要因為看到點東西就大驚小怪,這是遊戲。
都是假的。
印桐在黑暗中艱難地眨了下眼睛,他隱約想起自己之前見過的那個小朋友也差不多是這個年齡,看上去都是四五歲的樣子。他在樓下大廳裡見過對方一次,在樓上的房間裡又見過對方一次,最後跟著聞秋瞭解前情提要的時候還在走廊裡見過對方一次,不知道現在站在黑暗裡的這位,是不是也是同一位小夥伴。
他突然想讓蘇曉把手電筒挪一下,最好讓他看清黑暗裡到底有什麼,又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也許有些唐突,倘若這場遊戲也存在著殺人boss這種東西,隨便開口可能會被迫讀檔點見。
印桐舔了下唇邊,想說的話在舌尖上轉了一個回合,被突然搭上他手腕的那隻手驚得差點嗆住喉嚨。
那隻手太涼了,涼得就像某些剛從太平間裡運出來的屍體。印桐幾乎是瞬間收回視線看向了安祈的方向,然而黑暗如同一張嚴絲合縫的網,重重疊疊地囚禁著他的視線,讓他只能鋪捉到一個帶著噪點的虛影。
“怎”
那隻手在他吐出第一個字的瞬間一把扣進了他的手掌,刺骨的寒意幾乎瞬間順著掌心相貼的地方往上爬,凍得印桐牙齒都開始打架。他驚疑未定地看著掌心裡的另一隻手,甚至一度懷疑這是什麼新鮮的嚇人招數,然而手的主人卻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卸了力道,松開他的手指,在他掌心裡輕輕地畫了一個“x”。
這是什麼意思?
印桐翻過安祈的手,在他手心裡狠狠地畫了一個“?”。安祈像是怕癢似的瑟縮了一下,卻沒真地逃走,只是沉默了半晌後,一筆一劃地寫道。
別怕。
印桐心想,你丫才是最嚇人的那個好吧。
可惜現在的場景根本不適合吐槽,安小朋友這架勢明顯是連話都不願意讓他說,似乎開口了就會違反什麼遊戲規則。印桐坐在黑暗裡,望著搭在他手腕上的另一隻手看了片刻,他也不知道是從哪起的壞心思,縮了下手臂,將對方那隻微涼的手掌扣進了手心。
十指相交,他能感覺到安祈明顯抖了一下。
三年前的安小朋友顯然比未來更不經逗,倘若沒有黑暗做掩護,印桐甚至懷疑自己扭頭就能看到一張通紅的臉。他覺得有幾分好笑,正打算寫字調侃一下,桌對面的蘇曉卻輕聲嘆了口氣,將他的視線重新扯迴游戲裡。
“心妍?”他聽到蘇曉問,“你還好嗎?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對勁。”
黑暗裡傳來唏唏嗦嗦的響動,就像有什麼人正在竊竊私語。手電筒昏黃的光暈裡柯心妍艱難地扯動著嘴角,她說:“我沒事的,”順便附贈了一個彷彿快要哭出來的笑容。
蘇曉將手電筒的光向下移了一些,盡量避開柯心妍泫然欲泣的臉:“別怕,真的,這就只是個故事。”
柯心妍哆哆嗦嗦地“嗯”了一聲,停頓半晌,又顫抖著補充道:“蘇學姐還是接著講吧,”她猶豫了一下,像是在複述誰的話,幹巴巴地吐出一句,“不,不要停下來。”
柯心妍這下是真的快哭了,眼睛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水花。蘇曉將手電筒轉回到自己的方向,她嘆了口氣,垂眸露出一個略帶無奈的微笑。
“d先生是個果決的人。我之前說過的吧,他是那種一旦決定做什麼事,就一定會去做,並且要在規定時間內完成的人。當他說‘我們商量一件事情’的時候,他其實只想聽到‘好的我們去做’這樣的回答,他有五百種理由等著回複你的‘拒絕’,也有五百個暗度陳倉的想法。”
“他決定的事情,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所以當d先生提出:“我有個想法”的時候,i小姐根本不想聽。
她打心底裡是拒絕的,不是因為d先生的強制,而是因為此時此刻的條件背景,明擺著告訴他d先生不可能想做什麼好事。
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勢必和死而複生的小學妹有關,以他扭曲的性格,十有是想把小學妹再多往樓下扔幾次。
i小姐向後退了幾步,遠離天臺的邊緣回到平穩的房:“別這樣,我也是會害怕的。”
d先生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收了起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i小姐的眸子,終於在兩廂對視中敗下陣來。
“好吧,”d 先生聳了下肩,像是做出這個決定就會遭受什麼重大的損失一樣,皺著眉孩子氣撇了下嘴。
“那你明天請假吧。”
“明天,你就不要來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