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變達到質變始終是人世間無法改變的規律,所有的幸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今天中的彩票,搞不好是你幾百輩子積累的功德。
印桐躺在床上胡亂翻看著安祈的日記,他始終覺得自己命途多舛,沒想到還有機會看到比他更倒黴的。安祈這傻小子高二畢業的時候接錯了一通電話,慘遭轉校後被迫承受了半學期的校園暴力,終於逃脫孤立困境後又落入了小白鼠的深坑,還沒來得及緩過神,胳膊上就被紮了兩個窟窿眼。
他被注射的那個東西,應該跟印桐在大雨天裡被快遞員注射的那個如出一轍。本質功效尚未明確,副作用倒是挺要命。它不僅能讓人失眠多夢陷入幻覺,脾氣暴躁得如同更年期大媽,還能讓班裡隔三差五就抽過去一個學生,模樣癲狂得宛若餓了十天半個月。
嗯,不停地喊“餓”這點倒是和樓下的姜餅人挺像的。
印桐舉著日記本,“嘩啦嘩啦”地翻過去幾十頁。
他已經從“大清早來了個我好像認識的轉學生”,看到了“這轉學生怕不是腦子有點瘋病,我們不能放任她禍害勞苦大眾,要開個會討論一下她的歸屬問題”。
安祈的日記停留在11月16日,剛好就是董天天他們猜測的遊戲時間。印桐琢磨著這日記本估計也是個遊戲道具,搞不好今天晚上他們從“主線副本”裡回來,還能看到它更新11月17日的中二發言。
也不知道前天晚上安祈怎麼讀下去的。
他聽到廁所裡的水聲停了一下,唏唏嗦嗦的穿衣聲透過單薄的門板灌入耳畔。走廊外突然傳來一陣毫無章法地敲門聲,“咚咚咚咚”地一頓亂捶,程明雀不斷地喊著他的名字,就好像外面發生了什麼大事。
印桐從床上翻起來,突然感覺到一陣暈眩。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聲音,冰冷的,黏膩的,宛若兩棲動物的腳蹼拍打著木地板的聲音。他感覺到餘光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移動,定睛望去,只看見左手邊靠近書桌的地板上,突然出現了一對小巧的腳印。
那是一對小巧的,宛若四五歲的孩子般稚嫩的腳印,沾著血,腳尖正對著印桐的方向。
“啪嗒”
腳印向他挪了一步。
“啪嗒”
椅背上出現了一個血腥的手掌印。
印桐向後退縮著,餘光不停地尋找著房間裡可以用做武器的東西。然後他再度感到了一陣暈眩,就像有什麼人正在用拳頭痛擊著他的太陽xue,並且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狠,砸得他眼前泛起層層疊疊的雪花點。
他無意識地後退著,隱約看到房間裡又出現了什麼人。
那是道漆黑的影子,筆直地站在玄關和室內的拐角處,就像在觀望著他狼狽的身影。
印桐閉了下眼睛,皺著眉試圖看清眼前的場景,然而愈演愈烈的眩暈激得他胃裡翻湧視野模糊,他甚至看到書桌邊的椅子動了一下,有個渾身是血的小女孩,正踉踉蹌蹌地向他走進。
她的頭上破了個洞,汙血黏著著海藻般的黑發,淅淅瀝瀝地淌了一地。
“滴答,滴答”
……
印桐從噩夢中驚醒。
他猛地抬起頭,驚魂未定地大口喘息。視線掠過眼前淩亂的書頁,停留在不遠處布滿粉筆灰的黑板上。
他意識到自己正坐在一間教室裡,一間熟悉的,他已經看見過無數次的教室。
偌大的教室裡空無一人。
黃昏,18:45,雞尾酒似的柔陽落在七扭八歪的課桌上,勾勒出馬克筆留下的可笑塗鴉,塞滿了桌兜的書掉在地上,倒扣的漫畫折了角,封面上還畫著古怪的圖案。
就像只烏鴉。
印桐站起身,走過去,彎腰撿起了那本被塗的亂七八糟的書。
他剛才坐在倒數第二排靠窗戶的位置,抬頭正好能看見第三排倒在地上的桌子。傍晚的教室安靜而詭秘,四面緊合的門窗就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將他關在裡面,或者將什麼人關在外面。
門外傳來模糊的腳步聲。
牆上的石英鐘滴滴答答地走著,漸次重合上走廊裡清新的腳步聲。
“啪嗒”
“啪嗒”
它走過印桐身後的前門,緩慢地走向緊閉的後門。
“啪嗒”
“啪嗒”
後門的透光窗上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