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紀元後律法嚴苛,單是中央城就有裡裡外外幾百萬個城市監控,敢當眾行兇的家夥屈指可數,能從白塔越獄的更是聞所未聞。印桐心裡忐忑得七上八下,手上卻沒怎麼猶豫,橫豎人都已經拽了,幹脆徑直將人半扶半抱著帶回了店裡。
這麼大雨,都已經接手了,總不好再扔出去。
“下午茶”甜品屋雖然配著後廚和休息室,衛生間卻是沒有的,更別提用作淋浴的地方。印小老闆把人領回來,安置在沙發上,取了休息室的毛毯將人裹起來,然後有模有樣地學著光屏裡的教程給對方擦頭發。
他從來沒幹過這種事,以至於手忙腳亂揉得對方一頭金發亂七八糟,好在毛巾的吸水性大大超乎了他的預料,不過幾分鐘就將幫助受難者脫離了苦海。
印桐收了毛巾,離遠幾步抄手看著自己的傑作,視線在青年露出毛毯的衣服邊上跑了幾個來回,目光幾乎要穿透他凹陷的肩窩。
他實在想就地扒了對方,看能不能在他身上找出什麼手術縫合的實驗傷口,然而再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耍流氓被抓是小,手賤危及生命是大。要是解開束縛帶放出了什麼作奸犯科“妖魔鬼怪”,城市監控再快也救不了他狗命。
恐怖遊戲都是這麼演的,十個悲劇有九個都來源於“手賤”、“膽大”和“好奇心”,還有一個基本離不開“不會出什麼事”的fag。
更何況這小子都被捆成這樣的了,說是人畜無害誰信啊?
沙發上青年不知道他心裡那些彎彎繞繞,哪怕柔軟的金發已經被毛巾揉成了一團,煙灰色的大眼睛也始終跟隨著印桐的方向。他的視線沒有焦點,眸子裡一片澄澈,整個人就像剛産生印隨的雛鳥,一刻不停地捕捉著“主人”的身影。
他看著印桐調高室溫,看著他收拾雜物,看著他唇齒開合詢問了什麼,又看著他消失在後廚的感應門裡。
他始終保持著端坐的姿勢,雙手背後一副乖巧的模樣,不斷地回想著幾息前被帶進屋裡的場景,想起印桐掌心透過濕透的布料緊貼著他的後背,溫熱而幹燥,彷彿下一秒就能摸到他錯拍的心髒。
他無法抑制地興奮著,心跳聲轟鳴如鼓。他想起自己曾在那本日記裡看到過的描寫,想著眼前的這個人,名字叫“印桐”。
他就是“印桐”嗎?
他就是我的“印桐”嗎?
青年端坐著收緊了雙手,低下頭斂去自己瞳孔中暴漲的喜悅。他看著自己濕透的膝蓋,聽著自己亂成一團的呼吸,彷彿曾經所有的苦難都在這一刻融進了店外的雨水,順著城市排水系統,奔湧到了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的胸腔裡只剩下了喜悅,湧動著,伴隨著血液供給到全身。
突然有個杯子闖入他的視野。青年抬起頭,順著杯子上那隻修長的手看向握著杯子的年輕人。
印桐正站在他面前,對上視線時微皺了下眉,伸出手背輕貼著他的額頭。
“不燙啊,”他聽到對方呢喃著,“這年頭申請用藥程式可多了,你可別發燒了,醫院貴著呢。”
青年胡亂地點了下頭,慌不擇路地挪開視線,他實在不好意思澄清自己的臉紅跟發燒之間並沒有什麼直接聯系,他只是有點緊張,有點開心。
有點情難自禁。
他聽到一聲玻璃碰撞的輕響,印桐將手裡那杯還冒著熱氣的牛奶放在了他面前。年輕的小老闆在他對面坐下來,往杯子插了根吸管,笑著將管口轉到他的方向。
“公平交易,一個回答喝一口,你看怎麼樣?”
印桐傾著身體,手肘壓著茶幾,整個人幾乎半趴在青年面前的桌子上。涉世未深的青年幾乎瞬間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亂了節拍,它“撲通撲通”擠作一團,就像空路上的懸浮車一不小心遭遇了集體追尾。
他聽到對方說了什麼,依稀辨別出“好奇”和“想知道”的字眼。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點頭,卻又害怕自己莽撞無理,只好艱難地平複著呼吸,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微弱的氣音。
“好。”
你說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