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邢江來愛喝什麼酒的“情報”,也是童朗從魏東亭那裡套出來的。
見這年輕人給自己倒酒時的動作態度殷切周到,卻不顯諂媚,邢江來抿了口酒,臉上不由得松動了些:
“陪伯伯喝點兒?”
“誒!那我幹杯,您隨意。”
然後童朗就開始各種您抿一口我幹半杯,只把方辰看的是目瞪口呆。秦月白起先還攔了幾回,後來看邢江來那副越喝越高興的模樣便也作罷了。
酒足飯畢,邢江來臉色終於綻出了一點笑容,而童朗這會兒已經只會對著人傻笑了。
酒品不錯,下次再喝——這是邢江來在飯後昏睡過去之前給童朗留下的最終評價。
邢覺非雖然一直吐槽著“一斤53度白酒下肚居然還能走,酒量不錯”“我也是吃多了撐的,居然來扶你上樓”“方辰來搭把手啊,再不來信不信我把他扔這兒不管了”,但還是非常自覺地幫忙把童朗給送到了方辰以前的房間裡。
方辰這還是第一次看童朗醉酒的樣子。因為之前有過酗酒前科,童朗在外應酬時都很有分寸,甚至在酒莊時也不過是和方辰一起小酌了幾口,可今天……
他還真是豁出去了。
不過正如醫生所說,童朗哪怕是酗酒時也是個酒品很好的酒鬼,不鬧事,不傷人,只睡覺。
一頭栽倒在方辰床上,童朗掙紮著用最後一絲理智問出聲:
“我、我通關了嗎?”
見這人紅著張臉、眼睛水汪汪的一副好欺負模樣,方辰沒忍住就戳了戳他的腮幫子,柔聲道:
“通關啦!現在可以登塔去救你的小公主了。”
“嗯……老婆……我……”
然後一句話沒說完這人就沉沉地睡了過去,細聽之下居然還有點輕微的鼾聲,呼嚕嚕的,跟小奶豬似的。
方辰在他臉上輕輕啄了一口,結果抬頭就見秦月白正站在房門口朝她笑。
“噢喲!舅媽可不是故意的,前前後後就看到那麼一丟丟……這感情好的嘞,呵呵。”
方辰赧然:“舅舅也睡了吧?”
“他啊,喝點酒倒頭就睡的。小蔣這點上倒是和他像的,有緣。”秦月白拉著方辰的手就往樓下走,“你爸媽那邊,帶他去過沒?”
“前天就去過了。還去看了丁老師和童朗媽媽。”
方辰回想起這人在她父母墓碑前那副認真又虔誠的模樣,不免就掛了點笑在臉上。
“倒是兩個懂事的好孩子。”秦月白贊許地點頭:“別看你舅舅臉上不太好看,其實我們已經商量過了。小蔣那個情況……確實不太好,但這世事無常,你們倆也是十幾年的感情了。我們做長輩不好多插手,況且那孩子麼怎麼看都挑不出大毛病呀。所以你只消記得,舅舅舅媽這裡就是你的孃家,不管你走到哪裡都是有依仗的,曉得伐?”
在方辰感覺自己就要哭出來的檔口,走廊上的邢覺非冷哼了一聲,大步走回了屋。
給秦月白遞了個眼神,方辰跟著他進了去。
一進屋,她拿了點魚食就往缸裡投:“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呢。聽魏東亭說,你這小邢總,馬上就要成正兒八經的邢總了?”
邢覺非臉上看不出喜悲:“我爸從我進門開始都沒和我說話,你沒發現嗎?說到底,還是不服老。”
“舅舅只是需要時間緩沖情緒。”
“我也需要……”男人說著從方辰手裡拿了點魚食,“以後他要是對你不好,我不會饒了他的。”
方辰應了一聲不再說話。只安安靜靜地陪著他將魚食喂完——這就像是某種儀式,他們一起揮別那段舊時光,帶著不捨,帶著遺憾,但誰都不會再回頭。
雖然方辰從感情上仍想住在美蘭苑,但綜合各方面因素考慮,她和童朗還是將家安在了清江路那套躍層公寓裡。
這套公寓位於大廈頂層,多出來的閣樓裡剛好有一間房可以作為方辰的天光畫室,而近80平方米的露臺上也很適合養狗——因為不知何時會失明,童朗提前從導盲犬基地領回了一隻叫做pocky的黑色拉布拉多。
見這人如此坦然地就將自己失明之後的事情未雨綢繆地安排了起來,方辰雖然心裡惆悵,但還是配合地幫他一起料理著,盡量放平心態。
九月末某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兩人一起去了趟民政局。
在大廳等待時,方辰捏了捏身邊那個有點緊張的男人的手,道:“你記不記得我們上次來這裡,我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