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得緩了神色,新年第一日可不能擺臉色,“除夕呢,你冒然前來將家裡人置於何處?”
“不妨事。阿父與母親還有三弟在一處,不會注意到我的。”他話音裡甚至有隱隱歡愉,為自己在這個團圓節日裡能偷跑來看阿沅而感到欣悅。
阿沅的心卻抽了下,程讓說的就好像那三個人才是一家人,他是被排除在外的。她的心徹底軟了下來,為他倒了杯熱茶,推到他手邊,手指輕觸到他的手背,冰涼涼的。
“你在外邊待了多久啊?”
“沒多久。”程讓喝了茶道,“我等你那兩個侍女走了就進來了。”其實他也不覺得天冷,原本天光開闊,並未刮風,後來才慢慢飄了雪粒,北風也起了。
他看了眼窗欞,想像著這一方溫暖小屋外的風雪,問道:“阿沅你是不是去過落梅山了?”
阿沅微詫,“我跟著我阿兄去的,你如何得知?”
室內燭光將他的眉眼對映得溫柔,“前些日子得陛下詔,入禁宮時正遇大公主遊賞歸來,恍惚間聽她與人說在落梅山遇見了林太守家的姑娘。”
他語氣沉重了兩分,“大公主得陛下寵愛,傳言她喜怒無常,你切莫招惹於她。”
阿沅臉上的溫和隨著他的話而漸失,皇家人果然心思複雜。她突然想起九月重陽前後,她央阿兄釀菊花酒時,問他釀酒的手藝從何處學來,阿兄說是師從於宮中禦廚。然後畫面一轉,她到了落梅山上,鼻尖嗅到熟悉的青梅酒味。
原來她以為的萍水相逢不過是公主的刻意安排,公主早知她是林家姑娘。
程讓的手蓋在了她放在桌面的手背上,“阿沅你別擔心,傳言不可盡信,也許大公主其人溫和守禮,傳言誤矣。”
阿沅對他笑笑,她並非懼怕傳言,只是堪堪得知阿兄與公主的隱秘往事,有些驚訝罷了。
大公主的事在她腦海裡轉了會兒,她很容易就想起了另外一位公主。她突然指著不遠處架子上的琉璃寶瓶問他:“你覺得那瓶子好看麼?”
程讓掃了一眼,他對這些擺件向來沒什麼鑒別美醜的感覺,不過阿沅的東西,他看著都覺不錯。他點點頭道:“挺好看的。”
阿沅笑得溫柔:“是四公主賞賜與我的呢。”她在賞賜一詞上頓了下。
程讓背上一寒,直覺自己剛剛說錯了話。心念急轉間,他迅速從衣襟裡掏出個錦囊,“這是我送你的新年禮物。”
阿沅接過,將錦囊系帶解開,將裡面東西倒在桌上。十二個木雕生肖咕嚕嚕滾出來,每個才她拇指大,十分精巧。
她開心道:“你從哪兒買的呀?”她向來喜歡這些小東西,拿起一隻圓滾滾的小豬仔細看,這工藝著實巧妙。
程讓目光溫和,淡然道:“我自己做的。”嘴角處卻已上揚。
阿沅不敢置信,難道當今豪門公子在閑暇之餘都喜歡發展點副業麼?她阿兄一手釀酒技藝絲毫不遜色於專業酒師,程讓這一手木雕手藝看起來也不亞於巧手匠人。
她一個個看過去,看到生肖虎時微訝,“這只老虎為何比其他的大上一圈?”
程讓咳了聲,頗不好意思道:“手藝生疏,沒測好大小。”
阿沅似笑非笑,放過了他的小心思。
他待了差不多兩刻鐘,心知再不能待下去了。等阿沅將那十二個小玩意兒一一歸置在架子上,他忽然道:“阿沅,年後我可能不能待在京城了。”
阿沅驟然轉身,目光灼灼,“你要去哪裡?”
程讓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道:“陛下欲派我阿父去往嶺南,收複八郡。”
八郡在穆國建國初還是穆國的領土,但開國時國力微弱,太|祖皇帝就將一些邊境之地贈與周遭之國以求互不侵犯,八郡是其一,被劃作南邊姜國之地。
阿沅目瞪口呆,穆國這是要對姜國開戰?
自古領土爭端就非一時小事,陛下這時候突然做了收複的決定,也不知是不是打算與姜國交惡。
作者有話要說: 哇的一聲哭出來!
我那死難死難的作業終於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