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夷挪開了些,給她騰出點位置,兩人靠在一處。
“不會,可府裡的下人就不好說了。”
阿沅得意一笑:“哈演戲當然要演得真一些,有些下人嘴碎,肯定會往外傳訊息。我吩咐過巫醫了,讓他當著下人的面說我身子受了損傷,府裡除了他,其他人都以為我被穆世子推倒弄傷了。”
她踢了踢小腳,顯然心情十分愉快:“我倒要看穆世子以後還敢不敢碰我。”
留夷卻道:“不好說。”她擰眉看向牆角處一盆不知名的草,草葉茂盛繁密,在朔北的秋天裡十分難得,與周圍枯黃的景象格格不入。
那穆世子就像這盆草一樣,讓人無法忽視又難以茍同。這人脾性實在太過古怪,他怎麼想的還真不好說。
藥房裡巫醫正愁眉苦臉地斟酌方子,他本來自於西南黔州之地,對西北之地的氣候不大適應,來了這麼多日都待在屋裡歇息或看看醫書什麼的,今日是聽說夫人出了事才撇下屋內醫書去給她診斷了。沒想到這一診還真給診出毛病了。
他揪著鬍子嘆氣,夫人的身子情況平生罕見,他行醫幾十年也沒見過這種病例,愁得他不知道揪斷了多少根鬍子。
“華老先生,我夫人真病了?”程讓一進門便看見他連連搖頭嘆氣,心頭起了些不好的預感。
巫醫一看是他,趕緊一五一十說來:“我觀夫人脈象奇異,內裡虛寒,這可不是長壽之相。”他其實更想說的是“短命相”,但這詞在嘴裡滾了幾遍,到底沒說出來。
“夫人的身子比之在京城越發不如了,可奇怪的是夫人自己並無感覺。”他摸了把鬍子,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按理說這身子虧空,外表應表現出來才是,夫人內裡虧損,可外在的精氣神卻很好……”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診錯了。
程讓垂下眼皮,聽他說了一通,淡淡道:“那今日夫人是真受傷了嗎?”
“那倒沒有。”巫醫說起這個時忍不住露出點笑意來,“夫人那肚子什麼事兒都沒有,不過囑咐我對外宣稱她被穆世子推倒因此身子受了損傷,至於什麼損傷,剛剛已經有下人拿了城裡富豪送來的安胎藥來給我瞧了。”
那笑意轉瞬即逝,他很快又嚴肅起來:“雖說夫人今日是假裝的,但將軍您真得好好說說夫人,可不能拿子嗣之事開玩笑。要我說現在夫人年紀還小,身子也不好,暫時不宜要孩子。”
程讓認真地點了點頭:“我知道。”又問:“您剛剛給她喝了什麼藥?我一進院子便聞見都是苦藥味。”
巫醫板著臉道:“一碗加了黃連的尋常補藥,小姑娘得好好治治,怎麼能裝滑胎這種事?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真當那穆世子不知道?今日這黃連只是給她個小小教訓!”
程讓不由得好笑,不過心裡也認同巫醫的做法,阿沅確實該長點教訓。聽聞沒有其他事,他轉身出了藥房。
阿沅的身子情況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他抬手摸了摸胸膛,白虎刺青隱在皮肉裡看不見,但他知道它一直都在。只要他還好好的,阿沅就不會有事,所以為了阿沅,他也絕不能出事。
離主院還有一段路,他就聽見院子裡傳出兩個人的說話聲,他故意加重了腳力,腳步重重地踏在石板地上,果不其然,院子裡的聲音一下子消散了,安靜得彷彿從來沒人在過。
“夫君——”阿沅怯怯地叫了一聲,可憐兮兮地倚在門邊。旁邊留夷目光瞥向一旁,選擇眼不見為淨。
程讓淡淡地看著自家夫人,看得她手開始緊張地摳門框時,才出聲道:“留夷你先出去吧。”
留夷斟酌了下,覺得自己還是不宜摻和人家夫妻之間的事,給了門邊姑娘一個“有事就大聲叫我”的眼神,幹脆利落地轉身便走。
看院子裡沒有了閑雜人等,程讓走過去捏她臉道:“夫人今日玩得開心?”
阿沅訕笑:“開心呀。呃,不不不,不是很開心……”她扁嘴控訴道:“穆世子今天欺負我。”
程讓安撫地順了順她頭發:“我明日就找他算賬去。不過——孩子去哪兒了?”他低頭看向她肚子,“我聽說你當時抱著肚子哭得可慘。”
阿沅往後挪了一小步,半側過身避開他的視線:“孩子……沒有了呀。”
話音剛落,她後腦勺上就被敲了一記,程讓輕叱:“胡說什麼呢?不許亂說話,今日的苦藥還沒喝夠?”
“我錯了!”她當機立斷認錯,迅速抱上程讓的手臂撒嬌,“藥好苦,我不想再喝了。”
程讓領著她進屋坐下,倒了杯熱茶,試了水溫之後遞給她,好整以暇問道:“你說明日該傳些什麼訊息出去?”
阿沅捧著茶杯小聲試探:“就說我小産了啊,我又沒懷孕,總不能變個孩子出來吧……”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消失不見。
程讓手癢又捏了捏她的臉:“不許拿我們未出世的孩子開玩笑,這次就算了,對外就說你病了,別人怎麼想我不管,你自己不許再說小産的事。”
阿沅吐了吐舌頭,乖巧地低頭喝茶。
“至於穆世子嘛,”程讓嘴角勾起些弧度,笑容微冷,“他今日哪隻手碰了你,我明日就去將他那隻手給打折了。”他說得雲淡風輕,似乎完全沒將一位王世子放在眼裡。
阿沅糾結:“倒也不必,留夷姐姐已經把他套麻袋打了一頓了,再把他手打折了是不是不太好?”
萬萬沒想到留夷的行動力這麼迅速,程讓難得噎住,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夫人今日被穆世子欺負了,為夫不管怎樣明日也該上城主府為你討個公道,夫人這些日子就先待在府內好好歇息吧。”
若他沒料錯,穆高澤必定已經記恨上了阿沅,阿沅還是待在府裡最為穩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