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姍姍來遲的藍色。
她走到那一副油畫前站定。
主體是一個女人奔跑的背影,畫上的女人穿著一件藍色漸變的長裙,只露出一雙穿著黑色小高跟的腳,腳腕凹陷,膚色蒼白。
她那頭栗色長卷發隨著她奔跑而被風捲起,女人的後面是一隻流淌著鮮血的手,滴答滴答的水滴狀血流掉落在油畫視覺下中央。
血手似乎是想抓住她,這雙手恰好是從油畫下方中央伸起來,露出一截帶著骷髏白骨手串的白色手腕。
雲浸被帶入畫中。
這只血手有沒有成功抓到藍裙女孩,無法考證。血手與女人的裙子有重疊部分,以至於從兩種角度看待皆各有道理。
盯著那條藍色漸變長裙,雲浸的腦子有瞬間的刺痛,模糊久遠,零碎殘缺的記憶從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未能捕捉到。
這幅畫下面有作品名,叫《掌中》。
大概在作者的虛擬構建中,藍裙女人已經是血手的掌中之物了。
或許,也不一定。
雲浸閉了閉眼睛,繼續向前走。
一條蜿蜒的道廊走了一遍,還沒找到第二幅有藍色元素的作品。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個江菀都不太對勁。
說來好笑,一場熱鬧擁擠的展覽,最後卻只有她一人孤身觀賞,偏生她想將計就計,沒有因為不尋常而返回去。
行走之間,她的影子被暖黃的燈光記錄在光滑的地板上,她終於又一次在一側站定。
這次這副油畫傳遞著很濃重的詭異風,四個各有不同的藍色木偶人被一根細細的白線牽著,是扭曲、割裂的姿態。
雲浸的視線下移,看到了作品名:《invisibe string》。
收回視線,她繼續往前走。到了盡頭,只有左側有路,她抬腳走過去,能聽到一些零碎的聊天聲。
雲浸沒有意外,只當是前方有其他看客。
她無意偷聽,但在這寂靜的一方,理所當然的,某些敏感到讓人熟悉的名字讓她停下腳步。
雲浸還是從那些若有似無、零碎的交流聲中捕捉到了她母親的名字。
——姜織。
太過被動的局地似乎會讓人頭腦遲鈍,她緩慢上前,最後在一處拐角的遮擋物處站定。
“咚——”
很清脆的敲擊聲猝不及防響起。
像是寺廟中早晨敲的鐘,夜暮時敲的鼓,乍然聽到,心靈似乎瞬間得到了洗滌,有一種淨化假象。
想到了什麼。
雲浸的瞳孔逐漸緊縮,身體僵硬。
那一瞬間,在敲擊聲的掩蓋下,她恍然覺得有個被逼入絕境的靈魂在某個被撕裂的角落裡,用著最後一縷氣息向她伸手,向她哭泣,向她無聲呼喚。
“誰?”
有人喝斥一聲。
緊接著一陣密集的高跟鞋行走聲以漸進式速度向雲浸逼近。
越來越近,越來越快。
鞋跟踏走聲重重地砸在她的耳膜上,緊張感化身猙獰的藤蔓攀折於她,並隨著時間的流動而變成老根荊棘,牢牢纏住她。
壁上各色作品揮舞著他們扭動的身軀,血盆大口隱隱而現。現實與虛擬的交織,讓雲浸臉色一白。
雲浸剋制住顫抖的身軀,盡量冷靜地從大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副藍芽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