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平很是看不起這種用他人之長比已之劣,而後還要陰陽怪氣發表態度的人,這種人話裡話外表達的宗旨無非是別人過的好就是對不起她!
成平同樣也想不明白,明明大家活的都不容易,為何總有人只盯著他人的好發牢騷,而不願去看見別人的辛酸不易?
將心比心四個字,僅是說起來容易。
沒成想簡方立馬附和成平,彷彿自己一直都是和成平一樣的觀點:“是呀是呀,大家出門在外討生活,溫少司很是不容易呢!唉,這爛逼世道,銀錢可真雞兒不好掙!”
裴夏驚訝於簡方這如翻書一樣快的態度,扭過頭來看成平,不期然竟和成平四目相對。
“衣物也已經蒸得差不多,方姐且先管著兩臺灶火,裴夏你過來,幫我整理登記下物資入庫吧。”成平招呼裴夏過來幫忙。
簡方不識字,甚至連那些常用物資的名字都說不上來,成平只能找裴夏過來幫忙。
物資棚簡易,由四根木柱支撐,油布封裹,固定繩栓固後繩末端拴在地釘上,裡面同樣涼颼颼不暖和,唯勝在避風。
登記物資時,裴夏神色探究地看了成平好幾回。最後直看得成平有些不自在:“有事?”
裴夏道:“我沒來之前,第三班裡只有你和方姐兩個女公差,我以為你們倆相處得挺好,可方才我聽你那些話,你好像對方姐有意見?”
“……沒有,”成平點完手邊物資數量,登記在冊,道:“都是出來討生活的,沒必要對這個有意見對那個沒意見。”
“我才不信呢,”裴夏撇撇嘴:“方才你為溫少司辯護的樣子,看起來分明有些生氣。”
成平:“方姐大嗓門,同她說話時,想來我的聲音也無意間大了些,不好意思哈。”
不想承認那就不承認唄,裴夏挑挑眉,道:“一會還有什麼活?”
成平:“接地水龍,給疫區關口送東西。”
“哦。”看成平冷著一張臉興致缺缺,裴夏幹脆不再多言。
物資登冊不是重活,卻也不算小活計,其種類、名稱、數量、來源等資訊皆要一一彙總而後記錄,做起來繁瑣且容易出錯,成平和裴夏兩人一起做,進展也還算順利。
待處理罷物資棚裡的事情,成平裴夏一前一後走出棚子,外頭的灶臺火已熄滅,灶臺前不見簡方身影。
“走吧,咱倆去把地水龍接上去。”成平眉心微擰,幾不可察嘆出口氣。
俗話說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眾人幹活,不怕苦,不怕累,怕就怕忙的忙死閑的閑死,成平自認為不是什麼格局遠大心懷天下的偉人,自己累死累活時看到別人在休息,她也會生出不平心來。
裴夏卻不是那種肯吃悶虧的人,伸手拉了一把成平:“喊上方姐一起裝吧,她回睡棚了,大家都在二區,憑什麼我們倆幹活她休息?喊她——方姐!方姐?!”
說著,裴夏兩手分別遮到嘴角兩邊做喇叭,沖女公差帳篷的方向大聲呼喚:“方姐,幫忙裝地龍啦!方、姐!”
成平先行邁步朝地水龍走,嘀嘀咕咕著勸說:“走吧,肯定回去睡了,倘能被你輕易喊出來,我請你去吃老阮家的大煎餅果子!跟她一起當差一年了還不知道那種人啥德行?不到吃午食不出來的。”
“那也不能這樣,而且經過短暫相處,我覺得方姐也不是那樣的人,你等著,今兒我非得給她弄起來幹活不可!你等著!”裴夏改換方向,雄赳赳氣昂昂朝女帳篷走去。
沒撞過南牆的傻丫頭自告奮勇去喊簡方,成平也不阻攔,先來這邊連線地水龍行水的竹管子。
她蹲在那裡一節一節地擰,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只差把地水龍一頭固定到井臺上,並把抽水管子下進井中時,裴夏果然鎩羽而歸。
在裴夏來到井臺邊幫忙下水管時,成平沒忍住,笑起來:“方才忘記問,若是你輸,要準備請我吃什麼?”
裴夏一聲長嘆,恨不能嘆得九曲十八彎,叨叨咕咕回道:“請你吃馬婆婆家的水煮肉片吧,還有毛血旺,我可是很大方的,哪像有的人,第一次請我吃東西就打算請我吃煎餅果子。”
成平臉上笑意愈深,兩腳分別撐在井臺兩邊,膝蓋內側抵住井臺青磚,在裴夏拽好繩子後,吃著力一點點放管子下去,促狹道:“死活不肯出來吧,怎麼說的?”
安全繩尾端系在那邊的柱子上,裴夏隨著成平放管而一點點松繩,頗為無奈:“說是昨日幹活時被消殺水弄濕衣服,吃了太多冷風,這會兒頭疼肚疼,需要休息。”
見裴夏情緒漸漸低落下去,成平故意逗這丫頭道:“不說她了,晚上飯棚做紅燒肉,暮食時候你就有口福嘍,咱就讓她睡,到時候吃午飯晚飯不喊她,咱們把紅燒肉吃夠了再喊她!”
“咦,原來你心眼也可以這樣壞呢……緝安司飯棚做紅燒肉很好吃麼?可能與豐樂樓的有一比?”在成平的刻意轉移話題下,裴夏自然而然順著話茬聊起吃食,也漸漸將讓人不快的事情拋諸腦後。
到底都是在一起公務頗長時間的人,有一點成平沒有說錯,簡方的確是在午食送來後聞聲而起,一進議事帳篷就直沖碗筷櫃子來,拿兩只碗一雙筷,到外面洗幹淨後複進來。
議事帳篷裡,裴夏跟成平正在分飯。疫區裡的幾隊人不在同一個地方幹活,打飯送飯也要分成三撥。
簡方在長桌旁靜看片刻,不插手,直接坐在旁邊等待。“方姐去打幾水囊熱水吧,一會兒一起送去關口。”成平說道,大家夥兒在裡頭幹一上午活,不會不渴,就算不渴,喝點熱水也能暖暖身子。
簡方托腮坐著等,聞言手指撥了下面前的食盒蓋子:“這不是有甜面湯麼,喏,裡頭還打有雞蛋,夠他們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