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頭遮掩許久,青年稍稍挪動,露出一隻眼睛試圖在他臉上找出情緒破綻。
但當他看見祁澍裡那雙如湖泊般平緩溫和的眼神,方予松焦躁的內心逐漸寧靜,徐徐抬頭跟他對視。
男人展顏,為了緩解他的負面情緒,揶揄道:“我覺得你更應該考慮我一會會怎麼懲罰你,而不是考慮其他的。”
方予松眼神躲閃,支支吾吾:“那你打算怎麼罰我?”
兩個相對的沙發中間隔著茶幾,祁澍裡嫌這個距離不夠親近,落座到他身旁。
扣住青年的後腦勺往自己唇邊帶,親暱又具有安撫意味的吻落在對方額頭。
他笑著說:“好了,懲罰結束。”
“你真的……一點也不覺得反感嗎?”像是無法相信他給的說辭,方予松眼睫濕潤,一次次向他論證。
“傻瓜。”捏他臉頰,祁澍裡責罵的語氣充滿疼惜,“你要知道我是喜歡男孩的,就算知道你偷偷畫我、摸我,我也只會懷疑你是不是暗戀我,而不是覺得反感。”
“那我也想和你說個事情。”揪住他的袖子不放,方予松不自覺哽咽。
沒有急著回答,男人細細巡視對方那張苦瓜臉:“要是你說出來會更難過、會哭,那我選擇不聽。”
“可是我想和你說。”
水汽彌漫的眼睛像雨後聚集在路邊孤獨的一灘水窪,投向祁澍裡的那一刻,似乎是在等待清晨第一縷陽光的救贖。
男人拂過他殷紅的眼尾,柔聲細語:“如果你想說,那我一定認真聽。”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伸出兩邊的指頭來回摳弄,方予松低聲嘟囔,“其實之前讀大學的時候,我就在閆姐手底下給文學部的那些老師們畫插圖賺外快,那個時候我也不太擅長跟人溝通,每天都在畫畫。”
“後來,為了練習畫工,我每天都拿班上不同的人做樣本……”說到這,方予松呼吸忽然變得凝重,手上摳弄的指甲印也越變越深。
祁澍裡見狀握住他的手製止,一言不發繼續聆聽。
“後來有一次,畫到一個男生,我的本子被同班同學不小心撞倒了,我給那個男生畫的人像也一起掉了出來。”
剖開傷口回憶當時畫本暴露在眾人面前,那些岸觀火的目光中夾雜的厭惡、詫異和嘲弄,方予松身體瑟瑟發抖。
”好了,不說了。”心髒如同被投進攪拌機裡四分五裂,祁澍裡一把抱住他安撫,“我不想聽了。”
擁護懷裡的人,祁澍裡終於解開長久以來縈繞自己的困惑。
難怪他在沒掉馬之前聽見自己要去漫展看他,反應會那麼大,會抖得那麼厲害。
難怪棗園泥糕的粉絲扒出他拿自己做靈感的時候,他在公園反複靠在自己肩頭說害怕。
原來以前就有過被拆穿畫同性後被罵的經歷,所以提心吊膽,擔憂被自己發現後會重蹈覆轍。
“喵。”本該在邊上玩球的財財,發覺小爸情緒不對立馬撲過來,爪子扒拉他的褲腿攀爬,鑽進方予松懷裡蹭臉。
“你看,都過去那麼久了,那些人你這輩子都沒機會碰上幾個,”閉眼感受懷中人慢慢降低的顫抖頻率,祁澍裡拍打他的背安撫,“現在你有很好的事業,很好的讀者,有我也有財財。”
“喵~”財財拿爪子拍他,看上去是想擦掉他的眼淚。
“嗯,”紊亂的氣息險些讓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青年伏在他懷裡吸氣,“這些都是你的功勞。”
摟著他的腰,祁澍裡眼尾微微上揚:“漫畫和讀者是你這麼多年積累得來的,財財是你撿回來的,我更是被你無數的閃光點吸引而來的,都是你自己的功勞。”
他的安慰奏效,青年破涕為笑:“可是當初我畫不出來,每晚都在哭的時候,是你帶我走出逆境,也是你陪我找靈感。”
“好,那我們都有功勞行不行?”哄人的語氣極具溫柔和耐心,再悲傷的人聽了,也會因為其中翻湧的深情而滋生蜜意。
經歷兩場浩劫幾乎花光所有的精氣神,方予松趴在他肩膀:“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