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可我也不確定自己記得準不準……”陸擇棲鬆了口,下一秒,朱嘉寧便興奮地抓著他的手臂,將他拖到人群最前方。
“沒事沒事,還有我們呢,你想不起來的地方大家可以幫你補充。”
“其實你根本就記得對不對……”他認命地站在鏡子前,裡面倒映出自己的臉。
為第三次公演而染的白發已然有些褪色,練習服的關節處隱約可以看出磨損的痕跡,鏡子裡的人一臉無奈,嘴角卻微微上揚,似乎是在笑。
他身後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許維非要擠開孟凡炟佔據最中間的位置,成功被對方狠狠瞪了一眼。劉墨湘默默觀察完全程,捂著嘴笑彎了眼。田風嶺低頭專注地熱身,輪流活動膝蓋和腳腕。明明“教學”還沒開始,高敘言就已經將兩隻手一同舉在胸前,做好了隨時鼓掌的準備。朱嘉寧笑容滿面,三年前在簡陋的街頭舞臺上出道的那位新人偶像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笑得開懷?楊樂茗仍遵循著他“在人前要小心說話”的人生信條,安靜地待在角落裡,眼睛被燈光映得很亮……
這一次,每個人的樣子都真切地印在他的眼中,大概過去很久很久也不會忘記。
陸老師小課堂開啟不到一分鐘,他決絕地回頭,望著許維一如往日的散裝舞姿,心想要不還是把這家夥忘掉好了。
主題曲的學習結束後,練習生們可以自願選擇要不要留下來繼續參加《anahata》的練習,不知是不是受到程欽在採訪上引起的那段插曲影響,二十一位選手竟然一個沒走,休息時間一過便紛紛回歸。陸擇棲不解地與朱嘉寧進行眼神交流之際,陳月新甚至還湊過來問他,說這首歌陸老師能不能也到前面帶大家做一下……暫且將此荒誕場面稱作“程欽效應”好了。
除卻團體練習,陸擇棲自知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昨晚和林育睦講過幾句肉麻話之後,他産生了後遺症,覺得自己要在決賽唱的歌詞也一同變得肉麻起來。不行,要改。
最開始寫詞時,他心裡想的其實是“告別”。
三順的名次讓他意識到,這一週目,公司已很難透過外力將他從前三的位置上拽下來了,他似乎,也許,可能,真的有機會成團出道了。
於是他回憶著過去經歷的種種,把一句句“再見”摻雜在歌詞裡,對《群星閃耀時》,對朋友,對自己作別。可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裡,他的想法漸漸發生了變化,他不要告別,不要和任何人說再見,他不要這首歌結束,所以向霖星的作曲家諮詢了將曲末的終止式從完全終止變成了不完全終止的方法,他要留在這裡,哪兒都不會去,所以他已經做好了與系統抗爭到底的準備,實在不行的話,要不真的從舞臺上跳下去?應該不會很疼吧?
……又想到別處去了。果然一開始寫歌詞思緒就會在不知不覺間飄走。
陸擇棲單手託著臉輕輕嘆氣,剛剛還在手中的筆早就不知道掉去什麼地方了。
“給。”林育睦把筆放到桌子上,坐在他身邊,目光緊緊黏著他不放。
“怎麼了?”
“我在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
“一件事進行不下去的話,可以用別的轉移注意力。”
別的?
陸擇棲注視著對方的眼睛,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忽然變得很近。
不、不行。他緊急後撤,小聲解釋:“會被拍到的……”
“拍到什麼?”小林歪歪頭,疑惑地看著他,“我是想問,如果你需要轉移注意力的話,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許維跳舞?”
陸擇棲堅定地拒絕:“絕對不看。”
“那我呢?”
“咦?”
“那你想不想看我?”
“你是指……什麼?”陸擇棲愣愣地看著對方,平時林育睦除了給他彈琴以外就是和他一起去給許維當監工,留給個人的練習時間反倒較少。他也曾關心過對方的準備情況,小林僅僅是淡淡地笑一下,對他說不用擔心,練習的時候也是一個人去其他的房間,因此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準備了怎樣的表演。
他隱約記得小林好像說過,是“三十歲後就沒辦法跳的舞”來著。為什麼非得是三十歲?之前說“會分手”時也是用三十歲做的參照……也太喜歡這個數字了吧?
趁他胡思亂想的功夫,林育睦已然起身,背對著他站在窗前,脊背挺得很直,像一棵小樹苗,從此生機勃勃地紮根在他的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