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陸擇棲投降了。
他一整晚的努力成果在許維的嚴厲評價下已經變得一無是處,在一個人面前丟人是丟,在兩個人面前也是丟,差別算不上大。
既然小林好奇,那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他光速做好了思想準備,深吸一口氣,林育睦隨之輕輕放開他,坐在琴凳上,將鍵盤按出聲音。
“再往後我就真的想不起來了……”陸擇棲僵硬地背完幾句,閉了閉眼,很想縮小後漏進地板縫溜走。
“你希望這是首什麼樣的歌?”小林垂下眼睫,魔法般彈出一串旋律,“再柔和一點?”
陸擇棲沉默了幾秒,用以消化剛剛聽到的一切。
怎麼回事,和之前彈過的兒歌完全不是同一個水平啊,小林每晚都趁選手們入睡偷偷來這裡磨練琴技了是吧?還是說上次真的只是看他心情不好,瞎彈一通逗他開心?
“你騙我。”他特意繞到對方背後,幽幽地說,“你騙我了。”
“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林育睦偏過頭看他,眼睛裡倒映著吸頂燈的光亮,“但彈得並不好。後來……這種需要在室內久坐的活動不太適合我,便沒再繼續。進公司後學了些樂理,在經紀人要求下重新開始練習,不過依然不怎麼擅長。”
“我覺得你對擅長的定義好像和常人不太一樣……”
“一樣的。當你做一件事時覺得難受,不需要別人去說也能明白自己並不擅長。”小林重新將視線落回指尖,陸擇棲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五個不同顏色的指甲修剪得足夠整齊,邊緣光滑圓潤,其中一隻上面的薄膜稍稍翹起了一個小角,準是冒牌美甲師索朝祺追求高效,心急之下忽略了質量。
“這麼說的話……”陸擇棲笑了笑,半是打趣半是出自真心,“今晚開始嘗試寫歌詞後的每一秒我都感覺很痛苦,我可能不是幹這行的料吧。”
“以前我太小,手指很難夠到琴鍵,彈起來手會疼,所以我不喜歡鋼琴。”林育睦注視著空氣中的某一點,像是在眺望並不存在的遠方,“但是後來我發現,我並不是討厭它,只是不擅長罷了。”
“完全搞不懂他,”——陸擇棲忽然想起一公前後孟凡炟同他說過的話,當時的對方愁眉不展,表情像是氣憤又像是鬱悶,“一件事如果我不喜歡,是根本堅持不了這麼久的。”
還是新人練習生的孟凡炟問小林為什麼想要出道,後者眼睛一眨不眨地說“因為我只擅長這個”。
那麼反過來說,“只擅長”的意思,是不是“只喜歡”?
“剛才那個,可以再彈一遍嗎?”他試探地問,林育睦“嗯?”了一聲,指尖落在琴鍵上,遲疑地按下去。
“我完全不明白作曲要從哪一步開始,但你問過後我想了一下,”陸擇棲思索片刻,緩緩開口,“決賽的舞臺安排很緊湊,輪到我時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在臺上,比起唱些情緒激烈的歌,我更希望可以慢下來,安靜地對特意前來的觀眾說說話。
“我想把自己的想法或是要對大家說的話放進歌詞裡,要表達對粉絲的感謝,說說幾次公演的感想,還有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麼事,啊也要專門謝謝你們才行,這麼多內容能全放進兩分鐘的歌詞裡嗎……怎麼越說越覺得前途堪憂了——先不管這個!”他隨手將落在眼睛旁邊的幾根頭發撥開,認真注視著對方。
“你不是問我想表演什麼樣的歌嗎?我希望它……能代替我說話。我想知道為我投票、喜歡我的粉絲為何喜歡我,當然也會好奇不喜歡我的人是因為什麼而討厭我。
“我也想更多地瞭解你們,許維嘴上天天唸叨的樂隊重建計劃進行到哪一步了,他還想繼續邀請誰來加入?
“《向星星許願》的舞臺是怎樣排練的,程欽如何想到這個點子,又是怎樣說服其他人共同表演的?
“博琰和朝祺有沒有和好,他們各自是怎麼想的?
“文旭和我們講過的異國他鄉奮鬥史到底是真的還是他在和我們開玩笑,回來的那天,他懷有怎樣的心情作出決定的?
“墨湘曾經的同學看了他在節目裡的表現,有沒有覺得內疚,或是對他感到抱歉?
“冉華回學校後應該會被同學們認出來吧,他去上課的時候,會不會有很多不認識的學生在外面圍觀?有人去找他要簽名嗎?
“不知道伊裡現在在做什麼……早知道分別來得這麼早,應該多和他說說話的,至少每天早上去練習室時可以叫著他一起嘛。
“你也是,上次不是問了你喜歡什麼嗎,其實我也想知道你更多的事情。”
想一起在雪地裡踩出兩排腳印。想一起放煙花,看著你的臉被一點點照亮。想一起看會讓人覺得開心的電影,一起拍下合照,一起在馬路前數著紅燈的倒計時,一起猜許維說的夢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然後一起偷笑。還想再多學點音樂知識,然後試著寫一首全篇沒有重複旋律的歌。
時間過得好快啊,我們在一起度過的時間,短暫得就像眨了一下眼睛。
“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為了能更多地瞭解你們,我要用這首歌來讓你們瞭解我。”他眉眼舒展,盡可能地維持微笑,“所以就算不擅長我也會繼續。你呢?最後的舞臺,你打算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