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裡面有人。”年輕的員工先一步道歉,“也不對,是不知道裡面的是人。這層一般沒人回來,突然聽到鋼琴聲,我還以為是鬧鬼呢。”
他檢視完剛剛拍到的畫面,一本正經地坦白自己的心路歷程,“可是我怕鬼,不敢看,就打算先拍一下。我認得你們,還好你們是人。你們知不知道這樣的傳言,說是拍到鬼的節目都會火,這麼想,你們不是鬼倒有點可惜。”
“嗯,我們居然是人,我也覺得特別遺憾。”陸擇棲飽含歉意地應和,事到如今,他已經不會再為任何人任何話驚訝。
對方聽聞,開朗地笑起來:“那就好那就好。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我是要去樓上拍別人的,剛好路過,放心,我就當什麼也沒看見。”
“不用……”陸擇棲感謝他的貼心,但是真的不用當沒看見啊,我們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攝像師禮貌告別,甚至打算在離開前帶上門。臨走之際,林育睦叫住他:“樓上有誰在?”顯然,小林的關注重點不在是人是鬼上。
“跟你們一樣的選手呀,”對方像是不知道保密二字怎麼寫,答得異常痛快,“這兩層沒人,他晚上會自己到上面唱歌,領導叫我去拍。你們也知道的,私底下偷偷努力不讓我們拍到,那就等於沒努力呀。”
陸擇棲疑惑地注視著他,心想你說的確實很有道理,但你壓根沒回答那位選手到底是誰啊。
攝像師似乎察覺到面前人的疑問,主動解釋,“我是新來的,還不太記得你們名字,但我真的認識你,你就是那個嘛——”
陸擇棲忐忑地等待後文。
“那個在臺上放火的。”
“……”
“縱火是要判刑的。”小林在旁邊小聲提醒,陸擇棲溫柔地看向他,“感謝普法。”
“是誰在樓上唱歌”這一謎題在幾分鐘後順利解開,分不清選手的新人攝像師熱情地邀請陸擇棲和林育睦一同上樓,說是拍一個人是拍,拍三個人也是拍,人多熱鬧,觀眾愛看。
“這個人大晚上跑到沒人的地方唱,估計是唱得不好。那他肯定是不想被別人看的,我既不想看他為難,也不能抗旨,所以就擺脫你們了,這樣一來我就不是專程拍他,而是蒐集選手的互動素材。”那個人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但陸擇棲怎麼想都覺得是因為他一個人害怕,所以才努力拉上兩個給他壯膽。
生活在基地的除了選手,還有各司其職的工作人員,他們外表不同性格各異,有的可能嚴肅認真,有的可能隨性灑脫,還有的……怕鬼。正是因為身邊有著形形色色的人,所以這個世界才那麼鮮活。鮮活到會讓人留連忘返。
攝像師端著機器一步一回頭地上了樓,中途不忘催促後面的人快點。
陸擇棲望著前方的背影:“我突然很想給他講鬼故事。”
小林扭頭看他:“小明獨自搬到了一個老舊的公寓裡居住,有一天晚上他在床上聽到——”
“等等一下,不是給我講……然後呢,他聽到什麼了?”
“呼吸聲。他聽到被子外面好像有人的呼吸聲。”
走在最前面的人猛地頓住,聲音發抖:“怎麼辦,我好像也聽見了。”他僵硬地轉過身,仍不忘將攝像機護在懷中,“但不是呼吸,像歌聲,這裡不會真的有鬼吧?”
陸擇棲很想嘆氣:“你要不要回憶一下自己是來拍什麼的……”
“對哦,能聽到是正常的!”新人攝像重振旗鼓。
沿著樓梯上到頂樓,走廊的聲控燈逐個亮起,視線的盡頭處果然站著一個人影,輪廓模糊地融入黑夜。總覺得眼前這幅畫面似曾相識。對了,是小高,錄制萬聖節物料那天小林也是聽到了奇怪的聲音,隨後陸擇棲才會跟著他,在樓梯間遇到rap念得和朗誦課文一樣的小高。
拍到鬼的節目都會大火——這句話也是那時從小林那裡聽來的。
攝像師悄無聲息地調整機器,鏡頭所向之處的人對即將逼近的一切毫無察覺,唯有歌聲靜靜流淌。
那旋律有些耳熟。
陸擇棲認了出來:“是《青空之詩》,你們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