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擇棲連忙斂起笑意:“沒有,就是有點意外。我反倒很佩服你可以直接說出來。”
“這有什麼好佩服的,你是在諷刺我嗎?”孟凡炟一臉不解,“你去問別人,一百個選手中有九十個都會告訴你他是熱愛音不喜歡的才是少數……
“所以,那個時候我才會驚訝。”他抿了抿唇,陸擇棲能感覺到他在藉助沉默思考應該說些什麼。
他忽地深吸一口氣:“我第一次見到林育睦時,他已經是公司裡公認的優秀練習生了。
“他在舞蹈課上的表現最為突出,我聽說是因為他小時候體弱多病,被父母強行送去學舞,本來是為了增強體質,後來發現還真的有些天賦,就這麼堅持了很多年。畢竟付出的時間和精力不同,他比其他人出色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我當時對他並不在意。”孟凡炟眼神微沉,平直的語調裡含著幾分苦味,“後來我發現,他擅長的遠不止這一項。”
起初,孟凡炟對自己“練習生”的身份沒什麼認同感。在最一開始,他僅僅是因電視上熱播的競賽節目迷上了說唱,家中父母對他實行的是放養模式,零花錢也給得足夠多,比賽其間,他當過幾次現場觀眾,節目過後還去ivehouse看喜歡的選手錶演。
為了能在臺下跟唱,他才一時興起研究起了說唱,甚至還花錢請了名rap老師。某次作為幸運觀眾被喊上臺合唱後,他在離開時收到了一個男人遞上來的名片。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動聽完後,才恍然明白對方要讓他做的並不是rap明星也不是下一屆說唱比賽的選手,而是愛豆。
愛豆是什麼意思?當時的他完全一頭霧水。
直到稀裡糊塗地進了公司,成為眾多練習生的一員,他也沒能搞清楚今後的自己將會成為什麼樣的人。不過,公司請來的rap老師很優秀,暫且待在這裡,當個什麼愛豆好像也還不錯。
他在跳舞和唱歌上完全是初學者,水平差到在課堂上經常被單獨拎出來。因為沒有經驗,做不好也很正常——他這麼想著,因此對自己與他人的差距毫不在意。
那個叫林育睦的練習生跳舞很厲害,但那只是因為他學得更早,練習時間更長,是因為起點不同。
雖然毫無聲樂基礎,卻被老師評價嗓音條件好,適合走voca路線,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練習生中擅長唱歌的有很多,他在其中並不特別。
可是,上第一節rap課時,他明明還表現得像個菜鳥,幾次之後卻受到頻頻贊賞。
孟凡炟看到自己欣賞的那位老師半開玩笑地問他“要不要轉型來當rap擔?”時,終於覺得胃袋發緊,像吞下一塊鉛。
隨後,林育睦平靜的聲音好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還是算了,我覺得有點無聊。”
——回憶到這裡中斷了一下,孟凡炟忍無可忍地瞪了身邊的人一眼:“有什麼好笑的?”
陸擇棲立即板起臉,佯裝嚴肅地朝他搖搖頭:“不好笑,就是覺得,確實像小林能說出來的話。”
孟凡炟長長地撥出口氣:“我認識他時就覺得,他好像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就連跳舞也像是在完成任務。完全搞不懂他。一件事如果我不喜歡,是根本堅持不了這麼久的。”
既然選擇成為練習生,那麼所有人的目標應該就只有一個——在人群中脫穎而出,成為最特別的那個,被選中,然後出道。每個人都對此心知肚明,因此從來都不會有人去問那個傻問題:“你為什麼想要出道?你為什麼要成為偶像?”
只有一次,那天孟凡炟早到了一會兒,整間練習室裡只有兩個人。他無法忍受尷尬的沉默,也許是不願被無視、想引起對方注意,或者其他的什麼原因,總之,他主動向林育睦搭話,問了他有關“為什麼”的問題。
林育睦轉向他,眼睛一眨不眨,說因為我只擅長這個。
聽了太多“你天生節奏感很好”“關節柔軟”“很有天賦”“適合跳舞”,於是漸漸覺得自己真的具有才能;明明是為了不再生病才開始跳舞,到最後,殘留著傷痛的身體卻成為了負擔。
“天賦”這種東西,對於意外獲得的人來說——
是祝福?
還是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