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不知來歷。張大人,可窺見此中玄機?”
張縣令恍然大悟,道:“莫非聶小倩正是阿婆千金?”
不料話音剛落,王特使忙道:“有些差池。阿婆方才豈不已親證張師兄藏聶小倩所作之畫,非出自其女之手?”
蒲先生聞言長嘆一聲,呢喃道:“話雖如此,但……”
見半晌無人言語,我道:“容我好奇,想陳阿婆接手馨夢閣前,獨居守寡已有數十年,卻從何處有得千金?”
蒲先生與王特使二人聞言相視一笑,蒲先生遂與我道:“婆婆二位千金非為親生,乃是入主馨夢閣後所收義女。”
“願聞其詳。”我道。
“飛,何時於家長裡短有如此興致了?”蒲先生笑道,“也罷,眼下既然有謎題待解,所知自然多多益善。且聽我道來:
“婆婆方才入主馨夢閣時,遍點閣中人手。點至炊事班房時,婆婆見後廚炊煙不止,遂問:‘在此可是全部人手?’看領班倉皇稱是,婆婆即刻大步流星直奔後廚,果見兩女蓬頭垢面,正在生火。婆婆見狀大怒,當即將廚房領班叱出馨夢閣。二女見閣中新主親至,忙一併上前拜倒請安。婆婆見兩女甚是機靈忙上前扶起。待將兩個丫頭略加端詳,婆婆起身環顧道:‘是何人將二女接引至炊房?’閣中管事聞言不敢怠慢,忙應聲稱是。卻不料婆婆怒道:‘此二女天生麗質遠勝此間花魁,何故發配至此!不知二人在此受累多久?’
“管事大駭,忙拜道:‘一年前,二女之母落魄不堪,深夜相擾將兩女相賣,其間幾次三番催促妾身取銀子給她不提,更在妾身將銀子遞上時一把奪過奔去,甚是無禮!’婆婆聞言愈加憤怒,斥道:‘出閣中錢財購得璞玉,卻因私怨刻意毀損藏匿。你將馨夢閣置於何地!’那管事大驚失色,忙磕頭哭拜,連連求饒。婆婆又呵斥幾句,遂將管事貶職,遂轉與二女問道:‘你二人如何稱呼?’
“見二女猶豫不答,婆婆嘆道:‘既不願明說,想是自有隱衷。你二人雖然年幼,但淪落至此尚不肯辱沒家門,實為老身所敬。也罷,老身亦不強求,只是自此以後,你二人中長女喚作阿霞,次女稱作燕兒如何?此二名,乃是老身姐妹之小名,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二女聞言大喜,忙磕頭拜謝。婆婆見此大喜,遂將二女收為義女,後自領二女回房,重新梳洗打扮。
“過了一個時辰,待二女由婆婆親手梳妝,領出門外與閣中眾人一見,當場者無不嘆為觀止。只見二女娉婷嫋娜,彷彿豔絕:長女生得冰清玉潔、秀外慧中;次女生得仙姿玉色、嬌小玲瓏,直比得閣中眾女皆黯然失色。婆婆對此二女喜歡得緊,日夜帶在身旁,將渾身技藝傾囊相授。
“是月,張大人所請樂部之典樂大臣率數友來此,聚集閣中眾女,分別傳授琴、棋、書、畫。待婆婆二位千金將四藝分別學過,典樂大臣與婆婆道:‘二位千金聰慧絕頂,四藝均已頗有小成。如今我見二位千金極有作畫之天資,想是僅憑我等難以指導,還須請來絕世高人相傳為好。’
“婆婆聞言稱謝,問道:‘何人為好?’
“典樂大臣一笑,道:‘我心中有一人選,卻只恐婆婆不甚滿意。’
“婆婆忙道:‘無妨,還請大人相告。’
“‘此人法號原濟,自稱苦瓜和尚,現居武昌,曾作《山水花卉圖》轟動一時。不知婆婆可曾有所耳聞?’見婆婆搖頭稱不知,典樂大臣又道:‘以我名聲擔保,此人才高八鬥,畫風不拘一格,必將是名留青史之曠世奇才。’
“婆婆見典樂大臣言之鑿鑿,遂欣然應允。不料典樂大臣忽低聲道:‘只是此人身份頗有微妙之處,還請婆婆小心應付,切莫引來旗人疑慮。’
“婆婆聞言一驚,忙問:‘敢問此人真名?’
“典樂大臣應聲而起,伸過手指蘸了杯中清水,在桌上寫下‘朱若極’三字,隨即揮袖拭去若極二字,又與婆婆使個眼色。見婆婆頷首相應,方才繼而拭去朱字。經月,典樂大臣見閣中眾女頗有長進,遂與其友紛紛告辭。
“又過數日,一日陰雨綿綿,一神秘人身披蓑衣、頭戴鬥笠,徑直踏入馨夢閣中,點名與婆婆相見。
“待婆婆親自迎接,那人已摘下鬥笠,正四下好奇張望。婆婆見那人年紀輕輕、相貌無奇,頭頂九點戒疤,心中正思忖此人莫不是思凡心切的和尚,那僧人卻已開口道:‘應人所託,特來與此處才子切磋作畫技藝。’
“婆婆聞言大驚,忙將那和尚重新打量一番,卻仍只見得一相貌平平的青年僧人,忙問道:‘老身有禮,敢問法師名諱?’
“‘小僧法號原濟,有禮了。’
“話音剛落,一旁管事早忍不住道:‘圓寂?!’
“‘休得無禮!’婆婆見狀正欲拱手稱歉,那僧人卻早笑笑:‘不必在意。只是可請先與此間才子一見?’婆婆聞言稱是,遂領僧人先入房中,備齊了筆墨等候。入座,只見僧人笑道:‘阿婆,小僧苦瓜和尚此行唯有一事相請。’
“婆婆應聲允諾,僧人繼續道:‘只求婆婆與三餐中加些葷菜便可。’聽聞此言,婆婆登時大跌眼鏡,正瞠目結舌,僧人又嬉笑道:‘始信名高筆未高,悔不從前多食肉。實不相瞞,此句乃是小僧一畫之題跋。想我十歲時,家父遭唐王攻伐被害,是內官將小僧送入湘山寺避禍,小僧才得以出家受戒,實非為本願。’
“婆婆聞言一驚,道:‘法師莫非乃靖江王之後?’
“那小和尚應聲稱是,嘆道:‘旗人之大難臨頭,皇族卻各有異心、相互攻伐,實令人心痛。不提舊事,可否請此處才子與小僧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