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事!”對方搖搖手,很開朗地笑起來,“你忙!易特助和我說了,你們最近都超——級忙的。我在這裡畫一小會兒,不打擾你,嘿嘿。”
“……好。”
起初坐回辦公桌前時,向舒懷還有點不太自在,餘光還能瞥見盤腿坐在那裡、垂著頭畫畫的餘曉曉,略略扭著眉頭,認真而專注。
她得花上些意志力,才能讓自己不去注意那個與平日裡不太一樣的餘曉曉。
待到後來逐漸看入了神,向舒懷一心撲在合同上,一時忘記了其餘人的存在,也不覺時間過得飛快。待到終於將最後一則存疑的條款也修訂完畢,向舒懷抬起頭、動動痠疼的脖頸,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快要一點鐘了。
她一挪目光,就看到餘曉曉正伸長了手、悄摸摸地去夠自己放在沙發上的揹包,像是要找什麼東西,動作小心翼翼。一見她向自己投來目光,便像是被抓包了一樣,露出有點抱歉的笑容來。
“你做完了嗎?”餘曉曉望著她,笑容開朗,“我是不是打擾你啦?”
那神情很燦爛。棕色的圓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兩小塊封存了太陽光芒的琥珀,幾乎顯得有些刺眼了。
“……沒有。”向舒懷只得說,“差不多已經做完了。”
“太好了。”餘曉曉就興奮地從墊子上跳起來,“那你要不要去吃飯?今天的菜譜有很好吃的小炒肉!啊,現在稍微有點晚,但我們應該還能趕得上最後一波——”
向舒懷叫她:“……餘曉曉。”
“嗯?”對方不明所以地投來目光,神情全然開朗,“怎麼啦?”
她說:“你不必等我的。”
餘曉曉睜大了眼睛,沒明白:“啊?”
……必須繼續說下去。向舒懷勒令自己。
“我。”於是向舒懷開口,聲音平常。雙手藏在桌面底下,連她自己也沒發覺自己掐緊了那道舊疤,“我很感謝你對我的照顧,不過,餘曉曉,你不需要這樣……”
“你不需要這樣。”
她繼續道——對餘曉曉,也對自己的心。
“我不知道是……姐姐、還是安寧,或許對你說過什麼話,但你不必在意這些。”
向舒懷說著,禮貌而剋制地泛起微笑,她知道餘曉曉這個最討厭她露出這種神情。
“姐姐她畢竟在國外,有些過度憂慮;安寧的話,是因為那時我搬出向家大宅,她曾出於擔憂邀請我與她同住。為了讓她放心,我才說自己搬去的地方有人會照顧我。”
……以及,為了讓她的特助真的放心,她利用餘曉曉對病人的關照,故意在那天將對方叫來公司,好讓易安寧見上一面。是向舒懷自己一手促成了這個誤會。她只是沒有預料到餘曉曉會將自己當做玩伴。
她掩去了部分事實,只是輕聲道,“我想,大概她誤以為你就是我說的那個人,所以才對你說了些多餘的話。你不需要為此感到有所負擔。”
“所以,你其實不需要對我做……這些。”
“我們只是寄住關系而已,餘曉曉。我很感激你幫了我,允許我借宿在你家。”向舒懷說,“況且,我一直很忙,我們重合的興趣也並不多。比起我來說,你有更合適的玩伴。”
她覺得,這些應該足夠了。
撇清關系,告訴餘曉曉這些不是她的責任,以及告知對方自己很忙。
向舒懷沒法再說出其他的話,即便她清楚地知道,激怒餘曉曉、讓她意識到自己是個刻毒傲慢的人,這樣的效果一定會更好。
她有些逃避地想——反正,對面前這個單純的小孩來說,大概也已經夠用了。
……於是,向舒懷抬起視線,讓自己去看餘曉曉的臉。
可是——可是。
她看到,餘曉曉站在那裡,只是露出了有點悲傷的擔憂神情。
她的眼睛好亮,單純而剔透得不可思議,映著能夠將人灼傷的明亮陽光。向舒懷被看得幾乎感到一陣羞愧。
用著那副神情,餘曉曉說:“……所以,沒有人能照顧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