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今日找臣來,可是有什麼事情?”雲棠眨巴眨巴眼睛,又低眉順眼地垂下頭去,心裡頭猜想,估麼是丁澤的事有了眉目,可畢竟不能直接去問。
獨孤婧披散著頭發,正由貼身的侍女拿篦子梳著頭皮,本烏黑濃密的鬢發之間,竟夾雜著些許零星的白發。
再養尊處優又能如何?糟心的事兒仍是一抓一大把。
瞧著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連她都覺得討喜,由此也不覺放緩了聲音,“倒是沒有旁的事情,我且先問問你,那姓丁的樂師,你可知他來歷了?”
雲棠搖了搖頭,“微臣……不知……”
“當年南詔臣服與我大唐,兩國交好,南詔使臣來唐朝貢,誇贊我大唐樂律大氣磅礴,先皇便把丁樂師的父親,丁簡,也是當年名噪一時的梨園琴師,送給了南詔。
那時的丁簡已有了妻室,故帶著其妻室,一起去了南詔……丁簡一家在南詔頗受禮遇,所以丁樂師,也是在南詔的宮廷中出生、長大的。”
雲棠一直俯首,虛心聽教,暗自驚詫,“這個,臣倒是當真不知的。”
“後來南詔有背唐之意,卻一直搖擺不定,昔日太和城的德化碑便是最好的例證……南詔與吐蕃看似親密無間,實則是貌合神離,彼此不信任,而丁澤,便是南詔遣來試探唐皇室的棋子,其父丁簡是唐與南詔交好的佐證,若是派丁簡回唐,反而有要與大唐撇清關系的嫌疑,所以不如就用丁澤,以使節遣送至大唐,觀察大唐的態度,最是合適不過。”
“原是……如此……”她與丁澤交好一場,竟不知彼時的他小小年紀,就已走過了那樣的波折,他身上背負的是國與國之間的連線與糾葛,不是她這個一直養在內宅的貴家子女能想象的到的。
“可陛下並未禮遇丁澤,也未刻意刁難,像是一顆石子落了水,南詔的試探沒有絲毫回應,近年來,閣邏鳳年歲漸深,其子鳳迦異代理朝政,走的乃是強硬路線,故而近年來西南戰火才更加頻繁,丁澤這枚棋子,早被南詔忘在了腦後,而丁澤的雙親……在南詔受到迫害,不堪受辱,雙雙自盡。”
雲棠還在震驚之中,獨孤婧卻梳好了頭發,由婢女挽了個簪花髻,戴好綴瑪瑙的芙蓉金釵,這才微微回頭溫婉一笑,“青春易逝,人到了我這個年紀,就得時常注意保養,犀牛角的篦子最是舒筋活絡,對延緩衰老是有些作用的……”
“娘娘雍容大度,端莊賢惠,骨子裡帶著的貴氣是我等想學也學不來的,什麼年歲,對您來說不過是個數字罷了……”她這話雖有拍馬屁的成分,可也實在是有一部分發自真心,相比她家鄉的那些中年女人,獨孤婧確實保養的極好,臉上幾乎沒什麼皺紋。
獨孤婧忍不住笑了,“雖是恭維話,不過本宮愛聽,你這丫頭,本宮一開始就對你印象不錯,加上你照顧華陽公主有功,你求的事,能幫的,本宮也必會幫上一把,那丁澤雖在南詔長大,脾氣秉性未免受了那地的薰染,可畢竟那南詔人也害死了他的雙親,且今日唐與南詔已徹底決裂,無論是哪方,再留著這棋子都是無意義,想給他個自由之身,也並不太難……”
雲棠連忙伏地,“臣多謝娘娘恩典!”
“即便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你也願意幫他?他一個教坊樂師,卻與你交好,你難道就不懷疑這人是否故意接近利用於你?”
雲棠覺得她這話問的有些奇怪,他的身份怎麼了?為何不願幫他?難道是怕他因著與南詔皇室有過交往就會去投敵叛國?且不說那迫害雙親的仇恨,便是單純以她對他的瞭解,她知道他想要過什麼樣的日子。
連忙笑著點了點頭,“臣信他,自然是願意的……”
“那好,你且回去等著,叫丁澤也做好了準備,好訊息不日就到……”
剛出了清寧宮,雲棠便迫不及待去找了丁澤,果然,他驚的不知該說些什麼。
丁澤一向是個溫潤細膩的人物,做什麼都是井井有條,哪裡有人見過他這麼個模樣?
被他的呆頭呆腦給萌住,雲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是我邀功,怎麼,這次我可是做了件大好事,你不該好好請我大搓一頓?”
被她這嗤笑給拖回神智,丁澤這才覺得自己處在現實之中,他確實是想過總有一天要離開這裡,可卻從未想過,竟是在她這裡找到的出路!
就算她是宮中的女官,可到底也是寄人籬下,怎麼會?他是想出去都想的瘋了,可卻從未打過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