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洛伊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變成了一位冥界的使者,在戰場瀕死之際招來冥界的火焰引燃了自己,最後化為一個渾身燃燒著冥界之炎的鬼影,甚至依稀記起了她的名字,卡洛。
記憶的碎片在夢境中連線,一幅幅模糊的畫面漸漸浮現。
帕麗斯的出現,拯救了她快要被焚燒致死的靈魂;那位熟悉又陌生的大人,想奪回自己的侍下卻又和帕麗斯達成了協議;最後卡洛的意志陷入沉睡,一個新的她出生了。
可是,她到底是誰呢?
是卡洛,還是希洛伊,三十年後註定消亡的是她嗎,是希洛伊嗎?
在森林中,賽麗亞的那句話:
她終於明白了。
“你只是一個鳩佔鵲巢的靈魂傀儡,一個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替代品。”
感受到未來那清晰的死亡結局,濃郁的惶恐和不捨包裹了希洛伊,讓她想要掙扎,想要探出手留下那一絲光亮:
“我不想死啊,我還想和他一起,和他一起去闖這世界,還想要去開啟他心裡的那扇門,托起他還沒向我述說的重擔,我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希洛伊的心很痛,她發覺自己在墜向無盡深淵,卻根本無法掙扎。
“救我,救救我,林武!”
希洛伊驚聲坐起,夢境中的一切驟然消散。明亮的陽光正透過窗子灑進屋內,人界大陸春季的微風從白色窗紗身旁拂過,從遠處森林的海洋裡帶來點點蔥綠,現實,竟這般寧靜與祥和。
因為這是林武的房間。
望著這間當初自己為他準備的城主府臥室,希洛伊只覺得一切忽然都那麼遙遠。她回過頭,卻發現林武居然正趴在床前睡著了。
昨夜赫頓瑪爾的那場惡戰幾乎摧毀了整座城市,只有原來的鎮子建築被古老的防禦法陣保留下來。而這一切災難的始作俑者林武,似乎也筋疲力盡,甚至在大白天也被睏意籠罩。
林武,終究不是神。
希洛伊抽了抽手,但是被林武緊緊握住沒法掙脫,她望向那張疲累的面容,更加心如刀割。
她終於明白了林武的心意,終於知道了他多麼在乎自己,卻也終於明白原來在她出生那一刻起,就註定他們之間不可能存在任何意義的結局。
與生俱來的神秘記憶,對鬼神之力的敏感,帕麗斯對自己超乎尋常的照顧,不過都是預謀。
而她,只是這場交易中因為需要而產生的靈魂。
她是希洛伊。
沒有自我的希洛伊。
無論如何都難以接受的真相,像巨輪般碾碎了希洛伊未來的所有幻想,哪怕她的心志曾經那麼堅韌,也忍不住捂住嘴唇,紅著眼睛低泣出聲。
“她說的對,我應該早點認清自己,別抱有妄想。”
“因為我的人生只有三十年。”
“活不了太久了。”
良久之後,希洛伊的腦海裡最終浮出了這兩句話,她輕輕抹了下泛紅的眼角,充斥著各種情感的複雜目光落在林武身上:
“我已經沒有選擇了,對不起,林武。”
……
並不知道希洛伊狀態轉變的林武很快被繁瑣的城主事務拉走,儘管他很想陪在希洛伊身邊等她甦醒,但是殺死沙匹斯帶來的巨大負面影響根本不是長三郎能夠應付的,必須由他出面。
然而令人驚奇的是,帝國方面的反應似乎過於平淡。
“學生拜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