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黯離開的前一天晚上,王承熙在學校的操場上呆了一宿。
操場旁邊種了一圈樟樹,四季常青,但還是會有盡了壽命的葉子時不時地飄落,一派如詩如畫的場景。
他就坐在曾經兩人談過心的長凳上,微弱的夜燈從很遠的地方照過來,好像把他也融在了夜裡。
這個晚上,他回憶起了許多事情,包括一些細枝末節的片段,也全部被勾了起來。
他想起初次見到她,是很偶爾的一個意外,第一次遇到那麼倔強不服輸的女生,受到霸凌卻反把那群人嚇得不輕。
後來就好像開啟了緣分的鑰匙,經常能夠看到她。
她孤僻,冷漠,不合群。
可大概喜歡的人怎樣都好,他覺得她的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溫柔。
寒冷的夜風拂過樟樹群,簌簌作響。
他覺得冷,卻又不捨得離開。
——我是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人,如果可能的話,他們或許希望我永遠沒來到這個世上。
那時她面朝夕陽,孤寂落寞的模樣,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深處。
——你上次說……曾經有個女生勸你多笑笑。我覺得你應該聽她的建議。
還有那個雨天,她硬把雨傘塞到他懷裡時的口是心非。
——如果不是喜歡我,為什麼要逃?
以及那個他看似雲淡風輕,實則心慌意亂的輕吻。
王承熙低下頭,雙手無力地穿過頭髮,而後輕輕地搭在腦後。
縱然心裡演練過千萬次的灑脫放手,在即將面臨分別的關口,他還是情不自禁地失落了。
無端惹人掛懷的情感如同一把利刃,擦過他的心口,沁出的血腥味像恆星爆炸一樣瀰漫至全身。
他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見到她。
但他知道,這個傷口會一直都在。
第二天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細雨。
明昱琰來上學的時候,才發現王承熙安靜地坐在教室裡,低著頭,細碎的露珠如同銀髮般密佈在他的髮絲上。
“那是王承熙嘛?”
“是吧,我一來就看到他了。”
“他怎麼了?衣服怎麼都溼透了呀?”
“誰知道啊……”
周圍不少同學的議論聲傳入耳畔,明昱琰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圈班級,放下書包,挨著坐到了王承熙的旁邊。
頓時,一雙雙眼睛也都向他瞄了過來。
司空見慣的男生偏過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喂。”
本來快睡著的王承熙猛地一個激靈,抬起了頭。
“昱琰?”
“你怎麼回事?”望著他睡眼朦朧的雙眼,明昱琰甩了甩溼漉漉的手心,有些納悶地問道,“不會真在學校睡了一晚吧?”
“太晚了,就沒回去。”王承熙轉了轉痠痛的頸脖,嗓子還略微的沙啞。
明昱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把課本拿出來,一本一本放到桌子上,然後忽然問道,“幾點的飛機?”
毫無預兆的問題,讓王承熙還有些混沌的大腦愣了半天神,才明白他問的是譚黯離國的飛機。
“六點多吧。”他低下頭,右手無意識地撥弄著桌板裡的課本,“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