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西園望著他撲哧一笑,嬌聲道:“”到底是名門世家簪瓔門第,滿嘴裡都是宏圖大志!”
“我不過是要尋一處好景緻,去開山創派,有一方天地可供我研習武藝,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探討武學玄秘,便是此生無憾事了!”
一席話聽下來,顧貞觀臉上笑意愈濃,神色也從緊張轉而放鬆了。
他雙手擱到背後,長吁了一口氣。
舉目看漫天五彩流螢,心中思緒萬千。
“難得你有這般心思,女兒家就應該活得散漫自由,那些沉重的仇恨和壓力,本就不該屬於你們……”
顧貞觀從外形來看不如李策風和納蘭容若好看,年齡比白木頭看起來還大一些,但是他站在那裡,便如蒼松翠柏一樣,讓人忍不住擊節讚賞而又心生安寧。
洛西園看著他的背影,她暗自慶幸,世上還有一個人,竟真的懂自己。
若是換了旁人,必是會唾棄她自私自利,摒棄本身應承擔的重任,只顧自己逍遙快活。
卻不知道她所思所想,背後的希冀。
現如今天下初定,傳到康熙皇帝手裡,民生總算是安泰了幾年。
況且他也還算是崇文仁智,做皇帝做的是有些手段狠辣,但較之她上學時老先生所講的暴秦和莽元,已經算是十分開化和清明的君主了。
這個時候,任何人挑起戰爭,對老百姓而言,都是致命傷害。
單是洛河的旱澇災害,都足以讓百姓們應對不暇,更遑論戰火連天的荼毒。
誰做皇帝不是一樣?誰的天下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寒士盡得歡顏,方是太平盛世、治世明君。
三更天的寒風尤其凜冽,刺骨的冷,直讓人發抖。
顧貞觀略顯瘦削的身影,雙肩因咳嗽而微微戰慄。
她看的眼鼻一酸,雙手忽地攥緊。
在龍尾亭被華山弟子刺中的那一劍,對他一個毫無武藝的人而言,著實太重了。
“顧大哥,我有些熬不住了,想回房歇息,可好?”
顧貞觀聞言一驚,心道,她雖是習武之人,到底傷到根本了,身子弱了些熬不住,竟是自己疏忽大意了。
他一回頭便看見洛西園滿眼疼惜的柔光,心內一動,卻是不敢再多看一眼。
“夜深了,越發冷了,外頭積雪也深了。咱們不必拘著那守歲的禮,倒是趕緊睡一覺,明日我還得出一趟門。”
他一面走一面回頭伸手。
積雪覆著樓梯,已有了薄薄一層。
他怕洛西園身子沒恢復,再不小心摔著了。
方才在自己屋裡,她跌的那一跤,可不輕……
洛西園見他伸手過來,知道是擔心自己走不穩,遂忙將小手往他大手裡一放。
那一瞬間,她看到顧貞觀的臉一下子變了顏色,似是猛然一震的錯愕,但卻轉瞬即逝。
“仔細腳下,這麼高的樓梯,跌下去可不是頑的。”
顧貞觀在前頭牽引著她,一步接著一步,緩緩而下。
落雪無聲,浸潤著萬物,天地間一片暮靄沉靜。
她心中歡喜,又是好笑。
顧大哥在前頭走,她又怎麼會讓他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呢?
偏他又覺得自己身子沒有好利索,還是有很大的跌下去的風險。
只是他卻不知,若是不以自己疲累不堪為由,他必定會堅持陪著自己守歲,又如何肯早早歇下呢!
“這高臺也不知牢靠不牢靠,這幫小子慣會耍懶偷工。”
顧貞觀走到一半,忽地自言自語起來。
洛西園卻是好笑,故意將步子慢了半拍,腳底微滑,身子便往前一栽。
顧貞觀感到手上一鬆,心中大慌,反手忙將身後撲過來的嬌小身子往懷裡一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