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章神色微滯,他素知這個外甥,年紀雖小,胸中卻頗有丘壑。這時見他如此坦蕩蕩地投誠,陸知章心裡便有些打鼓,這外甥該不會還留著什麼後手吧?
上次那樣的死牢,那樣的重傷,他都能逃出生天去……
陸知章整了整被夜風吹起的官袍,朝著李策風作悲痛狀道:“外甥可真是誤解我了,李家與陸傢俱為同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豈有盼著你們不好的理!”
“此番前來,原是得了朝廷皇令,送你回京城的,你表弟先前被人欺瞞,說是李家所犯乃是謀逆之事,後聖旨下,才知道並不是謀逆,而是挪用軍餉,兩番比較,後者就輕多了……”
“外甥可聽我一句勸,你若是配合官府回京城答話,則李家仍是個挪用軍餉的罪名;若是抗旨不遵,李將軍在朝廷的政敵可就有機會坐實了謀逆之罪!孰輕孰重,外甥可要慎重啊!”
陸知章言畢一聲長嘆,長長的國字臉上滿是惆悵和無奈。
李策風不由得皺了皺眉,心思湧動下,連連咳嗽了幾聲。
他自然知道陸知章是真的惆悵,一損俱損不一定,一榮俱榮卻是肯定的。若是李家昌盛,陸知章的官路行速自然會大大加快。
只是怎麼又換成“挪用軍餉”的罪名了,父親治軍嚴明,從不徇私枉法,更別說挪用軍餉了。
軍餉是軍隊的命脈,是軍中隨行子弟的性命所在,父親天生的將軍之命,怎麼可能去動這個心思。
至於陸知章後面所言,李策風卻不得不贊同,若自己配合回京城,尚且好說,如若不然,,必定給父親兄長惹來更大禍事。
他沉吟半晌,方看著陸知章鄭重道:“我會和你們一起回京城,但是我的這些朋友,還請不要為難他們!”
陸知章見自己所說已見成效,立馬喜形於色。
陸知章正欲再說幾句寬慰的話給李策風聽,便見洛西園和已然身受重傷的雲氏兄弟,正奮力往李策風身邊搏殺,遂一揮手令所有人撤回。
“李大哥,萬萬不可,他生的兒子是那個德行,老子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他的話,依我看不可信!”
洛西園抹了一把額角濺到的血跡,有些氣急敗壞。
“洛姑娘說的對,公子爺,您可想清楚了!”
這一次不僅是雲飛,連平素穩重的雲長也有些焦慮起來。
李策風苦笑道:“就算他說的有假,但我父母親人都在京城,倘若他說的是真的,我豈不是要害死李氏全族?”
洛西園仍欲勸說,卻聽李策風望著自己笑起來,那笑竟是有千鈞之重。
李策風嘆息著道:“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法,更不敢拿闔族人性命冒險……”
一句話,說的洛西園和雲氏兄弟都垂下了頭。
好半晌,只聽得到林間山風呼嘯的聲音。
“既然李大哥心意已定,我也不多勸,此去山長水遠,大哥一路上務必要自行珍重,待我回洛陽稟過義父,再北上京城去看你……”
洛西園最終還是紅著眼圈兒說了尊重他抉擇的話。
每個人都有自己揹負的東西,別人沒有辦法替他抉擇和承擔。
李策風觸到她難過的眼神,心裡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