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道劍影撲面而來,我想了想,索性沒躲,就站在當場。
那黑衣人見狀,目光中露出驚訝之色,手腕一抖,將劍撥開去。
我瞧見他的目光,失聲便道:“荀先生回來了?”
黑衣人舉手揭下遮面的黑巾,果然便是荀一!
荀一拱手道:“公……世子。”
我扶住他的手道:“怎麼深夜相隨,何不直接去唐王府?”
荀一道:“世子,我今日才回大興,去唐王府時世子不在。”
我指了指身後宮門的方向,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今日在宮中待了一天,都是為了新年朝會的事。”
荀一笑道:“陛下答應了?”
我一愣,笑道:“荀先生,你人不在京中,對此處情形卻清楚得很。”
荀一搖了搖頭道:“是唐臨告訴我的。”
我一邊走,一邊問道:“江都如何了?”
荀一愣了一下,問道:“世子問的是太上皇,還是旁人?”
我想了想,望著漫天飛舞的雪片,苦笑道:“荀先生明知故問了。”
荀一道:“若說太上皇……從其遊幸江都的朝臣皆無視唐王在大興的動作,仍奉其為陛下,至於世子的故人,如今聲勢鵲起,進位大丞相,有總覽江都朝政之勢。”
他說的,是宇文化及。
我遙望東南,不知是否雪滿江都,只覺得天意弄人。我這個地地道道的混混被這世俗改造得面目全非,心甘情願地走入了所謂忠孝仁義的樊籠。而宇文化及,卻是少年失意,才破罐子破摔地遊戲人生,這樣兩個相差二旬的人,也曾雪中試劍,踏雪軒喝酒,一度引為知己。
如今我們恐怕早已形同陌路,若事情朝著既定的方向一路向前,他和我若能活到平定天下的那一天,我們只可能是敵人。
“他沒有異心麼?”我想了很久,才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荀一搖頭,“沒有,楊廣對宇文化及有知遇之恩,以宇文化及的心性,恐怕不會輕易起謀逆之心。”
楊廣何等精明,連荀一都瞭解的事,他會不知道?四面楚歌的時候,也只有像這樣的人才可以信任了。
想到日後,我沒有心情再談起他,只問道:“半月前你自洛陽傳書,信中言道瓦崗內亂,翟讓被李密殺了,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李密攻回洛倉,楊廣得知後大怒,派王世充討逆,在與王世充的數個月的拉鋸戰中,最後的結果是李密大勝,王世充退守洛陽。
就在老爹的軍隊攻大興城時,李密在帳中置酒飲宴,邀請翟讓及翟讓身邊的幾個親信到帳中飲酒,結果趁翟讓不備將他一刀殺了,與他一同遇害的還有他的兄弟,同鄉好友徐世勣也受了重傷,被迫臣服了李密。
我無論如何都不相信翟讓就這麼死了,在離開瓦崗軍的時候,我特地叮囑徐世勣,李密陰險狡詐,若有異動,當先發制人。
翟讓從前聽不進我對李密的詆譭,他毫無城府,自然將李密想得和自己一樣坦誠,恐怕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荀一說完了這件事,見我心情不好,笑道:“世子是為了翟讓之死?”
我嘆了一口氣,道:“為什麼偏要為難有德之人?”
翟讓是如此,其實楊侑又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