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冷冷一笑,道:“千古一帝?你可知千百年後史書會如何寫你?”
楊廣道:“朕營建東都,興修水利,南北交通往來由是而便利,你們根本不懂……”
我道:“便是我懂你,他們也不可能懂,當世之百姓更不可能懂……千百年後,你不過是可比肩夏桀商紂的暴君罷了。”
楊廣緩慢地搖著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幽幽道:“朕為大隋江山,怎會與他們一樣?”
我走到鏡子前,看著鏡中那副無比自戀的臉,從前高傲如今失意的神情,不知為何竟生出一絲憐憫,他也不過是一個壯志未酬的孤獨老人。
我回望殿門,外面仍隱隱傳來兵刃交擊之聲,不知為什麼,卻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兩儀殿。
眼前的殿門處,那名被殺戮的侍女,似乎就躺在那裡直愣愣地看著我,還有兩儀殿所有被活活埋葬的宮人。
我心中忍不住生出些許厭惡,轉頭看向宇文化及手中的劍道:“殺他可以,我的劍還我。”
宇文化及遲疑了片刻,緩緩道:“說得不錯,如此好劍,弄髒了實在可惜。毒酒白綾,你自己選。”
楊廣想了想,選擇了後者。
丁程在一旁默然了許久,聽了此話卻開口道:“宇文化及,想要殺他,先殺了我。”
宇文化及道:“輪不到你來插手。”
丁程道:“你若不殺我,他死了,我殺你。”
楊廣擺了擺手道:“丁程,罷了,退下吧。”聲音癱軟疲乏。
沒過多久,一道白綾纏繞在楊廣的脖子上,他的瞳孔一直盯著鏡子裡那張臉,直到慢慢張大擴散開來,漸漸失去色澤。
到最後,楊廣似乎仍在微微笑著,不知道他在笑什麼,只是感覺上,像是在嘲笑世人的無知。
楊廣斷氣了很久之後,宇文化及才緩緩舒了一口氣,倒轉劍柄遞到我手中,道:“天下人皆負我,唯有你……和我一樣傻。”
我接過劍,他慢慢地朝殿外走去,經過宇文智及身邊時,冷笑道:“這一天,你等了很久了吧?你想做不敢做的事,我替你做了。可是這天下,終究不可能是你的,好自為之吧。”
他將一件東西塞到宇文智及手中,揚長而去。
我仔細觀瞧,正是宇文化及的私章,等於是將自己的身份給了宇文智及。
他蕭索的身影漸漸遠去,宇文智及眼神黯淡了片刻,又轉頭憤恨地看向我,指著楊廣的屍身冷笑道:“他死了,你一樣活不了。”
他的話音剛落,我就感覺到身後有一股森然的劍氣直衝著我而來。
我還沒來得及轉身,子閔已經來到我面前,手中劍朝我背後一橫,將攻來的劍勢擋了回去。
原來是司馬德戩看了宇文智及朝他使的眼色,想要出其不意將我也一併殺死在當場。
宇文智及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卻仍然冷酷地盯著子閔,我心念一閃,手中劍正要出手,一旁丁程的劍卻突然伸到面前,宇文智及連連後退,正在此時,殿外又飛來一陣箭雨。
丁程護在我和子閔身前,邊擋邊退,身後的司馬德戩也與宇文智及合兵一處,躲在了一旁。
丁程輕聲道:“七不殺山莊遭逢變故,大都投靠了宇文智及,仇不度身手再好,雙拳難敵四手,殿外有弓箭手,說明他已經招架不住,此處以被包圍,公子趕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