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會有很大的反應,結果並沒有。我只是呆呆地看著他,痴痴地“哼”了一聲道:“我早該想到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唐國公府,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只知道我一閉眼就看見了那雙譴責的眼睛和幾顆斷了的頭顱——泛著恐怖的白光,問我為什麼要害死他們,我想解釋說自己只是為了搞垮楊素,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我第一次覺得這個地方是如此恐怖,也是第一次,想到了要逃離。
醉鴻漸茶樓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有任何改變,我以為會有,因為這件事情對我的衝擊實在太大,可是這件事除了我和丁程兩個人之外,其餘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已經被殺了,那一百驍騎衛,也不可能將這件事傳揚出去。我坐在醉鴻漸茶樓的三樓,靠著窗子看著街市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感覺他們也像螻蟻一樣渺小。
“公子在看什麼?”曹符拎著一壺茶順著我的目光看去,遠處一條橫穿大興城的河在微風的吹拂下泛著微微碧波,雖然已近冬天,窗子外面的陽光卻十分和煦,樓下人們的高談闊論也傳進這間屋子裡,身邊的曹符心情也好得很,一切都很美好,彷彿昨天下午兩儀殿並沒有染血,那麼多人也並沒有慘死一樣。
荀簡道:“公子心事重重,鬱悶愁思,恐有心疾於內,我替公子切切脈如何?”
我搖搖頭不答話。
曹符又道:“公子來喝杯茶吧,要不然這茶錢我收的不安心吶。”
我也不理他。
他們沒有辦法,只好由我這樣坐著。
我一連三天沒有入宮,沒有去尚書省,就這樣在醉鴻漸茶樓一坐就是一天,是個傻子也能看出我不正常了。
到了第四天,我還沒出門,韋挺已經來找我了,說我這幾天消極曠工已經引起了他父親的不滿,要是再不去,他父親也只好向皇上稟明情況了。
我也懶得理他,只道:“稟就稟吧,最好把我的官給罷了。”
韋挺聽了這話覺得有異,忙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很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對韋挺說,這樣我的痛苦就可以稍微減輕一點,可是萬一呢?萬一最後楊廣知道了怎麼辦?他肯定會像在兩儀殿前對付那些宮人一樣對付我。考慮的結果,我還是對韋挺搖了搖頭。
我還是在醉鴻漸茶樓坐到了下午,丁程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但是他不會勸,也不能說。雖然他告知了我最後那個殘酷的事實,我還是很感激他一直在我旁邊穩住了氣場,叫我不至於整個的倒下。
可是如果不找人吐露一番,我的心裡就老是有東西堵著難受。我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了宇文化及。他前一段時間去了洛陽,聽說是去替皇上看察洛陽行宮怎麼樣,昨天剛剛回府。
我去了宇文府,宇文化及每次見到我都非常狼狽,這次也一樣,他正在房裡和兩個女的摟摟抱抱,我要進去的時候本來有人攔住了我,可是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一般人能攔得住的了。我從容地分開攔路的幾個人,二話不說將門一推——
宇文化及光著上半身從床上爬下來,彷彿不認識似的盯著我看了一分鐘,才朝身後嚷道:“趕緊出去!”
我根本不管他到底有沒有穿衣服,只道:“喝酒。”
我覺得我說話應該沒有語氣,宇文化及有點懵,抬手觸了觸我的額頭,叫道:“你沒病吧?”
話雖然這樣說,他還是和我坐在了踏雪軒,叫人搬來了一罈酒。
我冷冷地打量了一下道:“你家很窮嗎?連酒都只剩一罈了?”
宇文化及又用奇怪的眼神大量了我好幾眼。我理解地看了看他——我喝酒一向非常矜持,從來不多喝。他聽我這樣說,大手一揮,對身邊站著的一個小廝道:“去去去,把府裡的酒全都搬來!”
那小廝愣了半晌,弱弱地問道:“全……全都?”
宇文化及不耐煩地道:“叫你搬你就搬,趕緊去!”
那小廝道了聲“是”,就飛也似地走了。
宇文化及剛開啟那壇酒的封泥,我就聞到一股清冽的酒香撲鼻而來,他給石桌上的兩隻碗都滿上了酒,沒有招呼我自己就先乾為敬了。
我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只覺得胸中的鬱悶被酒一激,立刻酒充滿了胸襟,我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宇文化及在一旁見了,笑道:“無緣無故打擾我的興致,你碰到什麼煩心事了?”
我反問道:“你聽說了幾天前兩儀殿中發生的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