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去東宮侍讀,就已經想到了可能遇到的種種麻煩,包括面對勢如水火的宇文化及,或者捲入太子不可告人的陰謀中。就江湖經驗而言,我知道哪種情況都不太可能避免,但是這些麻煩來得比我想象中要遲很多。
如今已經是仁壽三年的冬天了,老爹轉任隴州刺史已經兩年,我也在大興城待了兩年,這兩年除了跟著張文蘇去曹符的茶樓鬼混,就是看看書練練劍,說實話這樣的生活過得沒什麼勁,以前要讓我這樣一直下去也不是不可以,畢竟醉生夢死的生活是我的終極追求。但那是以前了,現在我總覺得活著似乎必須找到一個目的,否則就是白活了。
作為鬱柯,我的人生是沒有目的的,但現在我是李建成。我看著這個帝國的巨輪日復一日地轉著,越來越穩,根本想不到面前站著的這個三十多歲的英俊男人會做出怎樣的瘋狂舉動讓這個巨輪土崩瓦解。在我看來,他或許不是方先生曾教我的忠孝仁義的追隨者,但絕對是一個胸懷天下的帝王之才。
我經常思考這個問題,有一天陪著太子去兩儀殿見駕,太子被留下了。我一個人從殿中出來,看到皇上身後的那個位置,又開始思考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外面的雪紛紛揚揚下得很大,我在雪中緩步朝東宮走去,剛走到宮門口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那人像一坨棉花被我撞了一下就軟軟地倒在地上,漫天飛雪中我看不清他的臉。
本來我打算等他站起身來再向他賠禮,結果我足足等了五分鐘他還躺在地上不肯起來。我沒辦法,只好過去扶他,湊近了才看清被我撞到的不是別人,正是我每天見都不想見到的宇文化及!
他微閉著眼睛,臉色泛紅,後腦勺都要埋在雪去了。我見到是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趕快逃跑,都打算起身了突然想到——我憑什麼要怕他?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打了個嗝,一陣酒氣撲面而來。我當然不可能讓他就這樣被雪給埋了,因此非常好心地叫了兩個侍從把他扶回了東宮。
東宮的偏殿裡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宇文化及突然睜開眼睛瞪著我道:“小兔崽子,你他媽敢撞我?”說話之間完全沒有喝醉酒的樣子。
我一驚,隨即拱手道:“在下一時出神,不小心撞到了左庶子,還請見諒。”
宇文化及“呵呵”地哼了兩聲,道:“不小心?哼,你可真夠不小心的。”說著抬手指著我道:“你站著,讓老子也不小心一回,你樂意嗎?”
整個殿中都回蕩著他的吼聲,我的腦袋都嗡嗡地非常難受,看著他一點都沒變的囂張模樣,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回道:“在下無心冒犯,已經向左庶子賠過禮了,左庶子得理不饒人,在下無話可說,告辭!”我微微拱了拱手,轉身就要退出去。
他一個箭步衝到我前面,趾高氣昂地看著我,冷冷道:“有本事別走啊!”
我將手背在身後,悠悠地晃著腦袋道:“走了又如何?”說著就朝他撞去。
他退了兩步,一眼瞥見殿門外站著的帶甲武士,衝上去二話不說就抽出武士腰間的佩劍,指著我道:“老子叫你別走,你再走一步試試?”
我自恃幾年學劍小有所成,正想試試自己的手段如何,一直找不到機會,現在機會就擺在面前,我得好好珍惜。見他這樣說,我搖搖頭道:“方才在宮門外雖然是在下撞了左庶子,但左庶子酒醉未看清來人,亦有不是;再者在下方才已然致歉,左庶子不受,在下亦無他法,還請左庶子讓路。”
宇文化及惱羞成怒,舉劍便朝我刺來,我朝右滑了一步躲開,順勢轉到他身後反手便抽出了另一個武士的佩劍,門外站著的人見我們要打起來,慌忙跑了,應該是去報信。
我持劍在手就朝他後心攻去,他翻身向前躍出幾步,轉過身來看著我冷笑道:“哼,膽子不小!”說著又朝我刺來。
我迎上前去撥開來劍,環顧四周,笑道:“殿中偏狹,出去打如何?”
他看了我片刻,叫了聲“好”。
殿外的雪比剛才下得還要大,一米之外就看不見人臉,我和他相距五步開外,只能看見片片雪花在我和他之間簌簌落下,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正在想要怎樣才能用最短的時間勝他,只見他右手一抖,一道白影便自我面前襲來。
我向後躲時,劍刃夾著刺骨的寒氣從我面前劃過,我站定了橫劍在手,擋住一招,將劍朝下一壓,順勢騰空而起,翻身落在他身後,不等站定便又出一劍,攻向他持劍的右手。他反手斜刺,將我的劍封了回去,又向前朝我胸前亂刺。我被他逼得連連後退,退了好多步,心想再這樣下去要輸,只好不退反進去封他的劍路。
他的劍微微滯了一下,似乎是在猶豫什麼,我趁他攻勢放緩的時候猛地將劍回撤,他手中的劍居然被我一帶而出,從我耳邊擦過,飛了出去。
只聽身後一人怒聲道:“大膽,竟敢行刺太子殿下!”
我本來第二劍已出,就要架住他的脖子了,聽見身後的人在說話,只好撤劍在手,扭頭看時太子殿下正彎腰撿起飛落在他面前的劍,一旁站著左庶子張衡,在那裡頤指氣使地看著我們。
我又回頭和宇文化及對視了一眼,他瞥了一下我又看向張衡,一臉的厭惡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