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院正房裡, 明媚的陽光早已徹底照亮了整間屋子,而紅綃帳中交頸的鴛鴦正酣甜地睡著,一切安寧而又溫馨美好。
孟媛昏昏沉沉醒過來,甫一睜眼就又立即闔上, 好半天之後終於適應了屋子裡的光亮, 也後知後覺地發現了那隻橫亙在自己腰間的手臂。
她僵住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掀開被沿, 眼睛往裡瞄了一眼, 只此一眼,瞬時漲紅了臉。昨夜的記憶如同潮水般一齊湧回來, 一幕幕羞人的畫面彷彿匆匆掠過眼前……蒸騰而起的羞意讓孟媛身子本來就有的不適稍稍放大, 終於忍不住想要朝遠離身邊人的方向挪去。
可她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輕而易舉地被人制住,陸景初緩緩睜開一雙桃花眼, 輕勾了一下嘴角,語氣裡帶著饜足,“醒了?”
早在屋外傳來張嬤嬤和綠淇隱隱的交談聲時他就已經醒了過來, 只不過聽身邊人呼吸清淺平穩,分明睡得安穩才一直抱著她闔目養神,故而孟媛一有異動,他就睜開了眼。
孟媛的目光落在他桃花眼角上染著的紅暈上,整個人呆了一瞬才輕輕地哼了一聲,“你鬆手,該起了。”
她的聲音有些微微啞,聽得陸景初眉心微動。
等陸景初的手臂撤開了去, 孟媛坐起了身,扭頭朝帳外望去,見外頭天光大亮,她一下子就著急起來。伸手推了推依舊躺在一旁不動的陸景初,她催促道:“都這麼晚了,再不起該叫人笑話了!”
從前即便她再怎麼憊懶,也沒有睡到這般時辰,還不知綠淇和紅萓兩個小丫頭回頭該如何取笑自己呢。
相較於她的羞惱著急而言,陸景初就從容許多。他緩緩坐起身,握住孟媛柔軟的小手,緩勾唇角,笑得如沐春風,語氣渾不經意:“誰敢笑話?”
“……”也是,有他在,莫說綠淇紅萓怵得不敢打趣人,便是旁人也不敢多說什麼。可孟媛卻並沒有因此鬆快下來,她順著那隻覆在自己手上的大掌往上看去,目光停留在陸景初的臉上,而後又埋下小腦袋,悶聲悶氣地道,“就算沒人笑話,也怪羞人得緊。”
陸景初把人抱進懷裡,擁著她香.軟的身子,輕笑道:“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夫君,你我夫妻行敦倫之禮,本就是天經地義,又幹旁人什麼事?”說著,他微微一頓,眉梢輕挑,揶揄道,“還是珠珠後悔了,嫌棄為夫了,嗯?”
孟媛被他說得臉頰緋紅,聽見最後一句時立刻反駁道:“我才沒有呢……只是……算了,我說不過你。”她算是領會過他的無賴,此刻只得妥協,道,“可你都不餓的嗎?總不能不起身吃飯吧?”
說起來也算應景,她尾音將落不落,恰好肚子就“咕嚕咕嚕”叫喚了兩聲。陸景初聽見了,不再鬧她,鬆手轉身掀開帳簾揚聲吩咐外頭的丫鬟進來伺候孟媛起身,而他自己則徑直掀開被子下了榻走去了淨室。
然而他才走進淨室沒一會兒就聽見一陣腳步聲跟了進來,不由詫異地轉過了身。
“珠珠?”
孟媛扯了扯裡衣的下擺,低低的應了一聲,卻在見到陸景初要朝自己走過來時飛快地繞開他轉過屏風去了後面的池子。
站在屏風後頭看著陸景初幾乎是僵在那兒的背影,孟媛忍不住捂嘴輕笑了一聲,道:“我要沐浴呢,外頭衣裳都備好了放在鼓凳上了,夫君收拾好了就出去罷。”瞥見他轉身有過來之意,又趕忙添了一句,“剛剛綠淇跟我說了,早上張嬤嬤來傳話,說什麼趙家姑娘到了,母妃請你過去呢。”
陸景初聞言果然止住了步子。
趙家姑娘?
如果沒有記錯,應就是打晏城來的那位了。
陸景初對外祖家的親戚沒什麼記憶,更談不上什麼感情,因此倒並沒有如孟媛想象中一般急著出去見客,反而跟著轉過了屏風來。
裡頭的孟媛已經解開了衣衫,只穿著一件大紅繡鯉魚的肚兜和白色褻褲,正準備下水呢,不妨身後腳步聲進了,一回頭就撞進了陸景初的懷裡。
即使知道他根本看不見什麼,即便二人昨晚已經坦裎相見過,可孟媛還是忍不住害羞,急著就要推開陸景初。
可一如既往地被鉗制住了。
於是她認命般由他摟著自己的腰,只鼓著腮幫子抬眸瞪他道:“說好了不胡鬧了呢?”
陸景初掀唇笑了一下,大掌不輕不重地揉了揉她的腰,不摻絲毫雜念,他道:“昨晚累著你,怕你摔了。”
孟媛的腰本來正痠疼著,教他這般按揉了幾下竟奇異的好受了許多。訝異之餘,她也沒忘了把人往外頭趕,只扒拉下他的大掌,軟聲道:“我自己可以的,你快些出去吧。”
到底念著她臉皮子薄,陸景初適時收回了手,松開她。
孟媛迅速地踩著池邊的白玉階下去,泡在水裡,她仰頭看向陸景初,催促他出去。
這一回陸景初依舊順著她的意思離了淨室。
在水池裡泡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孟媛就收拾了出來。換了一身簇新的繡著海棠花的裙衫,由著綠淇替她綰發時問起打從一出來就沒見到的陸景初。
綠淇挑了一支白玉海棠簪輕輕地插進孟媛如雲的發髻裡,邊調整位置,邊回話道,“才趙宇過來,說小白鬧了一宿的肚子,姑爺放心不下就去臥雲齋了。”
聽說陸景初沒有去柳氏處見那位打晏城來的趙姑娘,孟媛有些意外,可轉而聽小白生了病就拋開了心裡的那點子疑惑,只擔心地問道:“小白可有大礙?”
綠淇搖了搖頭,“姑娘別擔心,清墨過去瞧過了已經。”
孟媛稍稍安心,梳洗罷,吩咐綠淇取了自己前些日子繡的一方絹帕並兩支宮裡賜的金步搖捎上,就出門往柳氏的院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