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季昭明白了,本來他也沒想輕巧放過孫老太太和孫三太太,果然這裡面就有她們的手筆。
回到祁府,祁季昭換了衣裳,徑直去了探梅院。
周玉琛昨夜發起了高燒,好在他身邊的小廝盡心,祁府裡人手雖不多,但上好的外傷藥是有的,因此天明時周玉琛退了燒,精神也好了點兒。
見到祁季昭,周玉琛歡快的道:“三哥,我今天好多了。”
“嗯。”祁季昭應了一聲,坐在他身邊,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並沒多說,只道:“我打算給你請個先生,你先跟著先生讀書。”
周玉琛點頭。
祁季昭望著他那純淨孺慕的眸子,心裡一酸又一軟,卻硬著心腸道:“沒人可以靠,只能靠你自己。”
周玉琛點頭:“我明白,我會好好讀書的。”好像除了讀書,他也沒有更方便的捷徑可走了。
果然,自那日開始,周玉琛稍好些便開始苦讀。
祁季昭什麼都沒說,將自己從前看的經史子集,叫人都搬到了周玉琛這裡。周玉琛有些不知所措,不過祁季昭本人沒來,他的“謝謝”都堵到了喉嚨口。他明白,祁三哥不喜歡聽他一個勁說“謝謝”,那他就好好讀書,以此作答。
祁季昭也沒閑著,他遞了摺子,求見祁貴妃。
祁貴妃沒怎麼耽擱,三天後在紫宸宮見了祁季昭。才見面,祁貴妃就落下淚來,實在是祁季昭與祁夫人太像了。一想到祁夫人,就想到自己的大哥,不由得祁貴妃不落淚。
祁季昭倒是想得開,爹孃已經故去多年,再慘痛也都消散得差不多了。再說,一味的哭泣慘號有什麼用?陛下不會因此多體諒祁家一分。
他是男人,早在家破人亡之際已經遭受了滅頂的苦痛,這會兒經過時間的淬煉,他早就麻木了。
祁貴妃很關心祁季昭的身體,又是賜了許多名貴藥材,又是推薦名醫。祁季昭體諒做為長輩體恤小輩的心情,一一接納。
祁貴妃又道:“你二叔和你四叔,你也別怨他們,當年他們也是不得已,是你爹事前曾經交待,叫他們不許摻和進來,以保祁家一線血脈。”
祁季昭淡淡的道:“娘娘多慮了,我沒怨過。”
所以說,他和顧至是難兄難弟,同樣是爹死娘殉情,同樣是叔叔冷眼旁觀,那麼多人都說“你們真可憐”,卻沒什麼幫助,那麼多人都說“你們別怨,各個有各自的苦衷”,可表面功夫做得再好,心底就真能不怨?
甚至連娘親都是怨過的,怎麼就能捨下自己的兒子,真的隨了父親去?她難道不知道,死容易,活著難嗎?
或者是知道的,所以把最難的事留給他。
可是怨又有何用?人死如燈滅,再不會有人溫聲軟語的關心他,再沒有人垂眸淺笑溫柔的望著他……那柔軟的手,輕撫自己的臂膀,嗔怪一聲穿少了,那溫暖馨香的懷抱,雖然早就久遠,卻仍不時記起那種獨屬於母親的味道。
曾幾何時,他的痛他的恨他的苦,和顧至是一模一樣的,盡管一同養在顧府,可兩個人的性情終于越來越懸殊。
顧至磨煉成了一把利劍,隨時可以傷人,他則磨煉成了一把匕首,被沉重的刀鞘重重包裹著,甚至因為刀鞘生了鏽,而漸漸被人遺忘。
沒關系,都過去了。
祁季昭坦承自己的來意:“我想出仕,請娘娘幫我。”
祁貴妃沒有任何猶豫的道:“好,我來想辦法,只是你的身體?”
祁季昭道:“沒大礙,武職肯定不行了,勞煩娘娘替我安置個文職。”
祁貴妃出了會兒神,點頭道:“我明白。”又問起自己的兒子:“老三說是代他父皇平叛,這也走了快三個多月了,可有什麼訊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