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琳琅仰頭道:“琳琅確實誠心修行了,可結果呢?鳴鳳庵主持居心叵測,心地齷齪,不思修行佛法,卻強逼庵中尼姑開門迎客,硬生生將佛門淨地變成了煙花之所,這難道是我的錯?我倒是想和家裡互通訊息,請父親早些把琳琅接回來,可一來下不得山,二來送回府的訊息如同石沉大海,難道這也怨我?”
不等周瑧辯解,周琳琅又悽涼的道:“父親只怪罪琳琅處心積慮,可琳琅所求為何?也不過是在外頭受盡了欺淩,卻無可抱怨,想回家求得庇護而已。還是說,父親只是怨怪琳琅不該活著回來?假如我和那些慘死的小尼姑一樣,腸穿肚爛,埋到山後的千年深溝裡,不僅不會給周家丟人,還會換取世人一片同情,是麼?”
周瑧被說得啞口無言,無力的辯解:“你別顛倒黑白,胡攪蠻纏,周家哪兒虧待你了?若是盼著你死,你現在又在哪兒?”
周琳琅的眼淚是真的掉下來了:“是沒虧待我……”
她真想說:沒虧待我,可你虧待了你的親生女兒。她早已經魂歸地府,說不定還揣著死不瞑目的怨恨。
現在活生生跪在你面前的不過是來自千年異世的孤魂野鬼。
周琳琅用手背抹了抹臉,道:“琳琅只是委屈。”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就算略有心機,可也真不能說她有害周家的意思。周瑧嘆了口氣,道:“從前的事就罷了,過去也就過去了,可你和顧世子……”
周琳琅也沒隱瞞:“琳琅能順利回府,多蒙世子爺援手,當初為留一線,故此才請他一月後登門相見。”
她這話說的很清楚了,就是怕周琳琅在家過得不好,這才留了後手。
周瑧老臉紅了紅,周家對周琳琅並不熱情也不友好,他還真不能昧著心眼兒說周琳琅是多慮,當下道:“既然你身體無恙,以後就別再見他了,我會親自過顧府向顧世子道謝。”
也就是說,這事兒交給他,跟周琳琅再沒關系。
周琳琅不會傻到把當初本尊與顧至之間的交易交待個明白清楚,當下便蒙著臉裝糊塗:“是。”
周瑧打發她:“你回去吧,以後規規矩矩的不許生事。”
周琳琅站起身,道:“琳琅有個不情之請。”
周瑧有些不太放心的看著她,意思不言而喻:別以為我不罰你,你就可以漫天要價?他忍耐的問:“什麼要求?”
周琳琅大大方方的道:“琳琅離家已經四年多了,對這府裡的人和事都不大熟悉,想跟父親要個上些年紀,又熟諳府裡規矩的媽媽,倘若我哪兒做得不合規矩,也好有人提點兒一聲。”
周瑧哦了一聲,道:“你不說我也正這麼打算,且先回去吧,等我安排妥了就送過去。”
周琳琅笑道:“不用那麼麻煩,我瞧著剛才替父親給我傳話的媽媽就不錯,若是父親捨得,就把她給了琳琅吧?”
周瑧一皺眉:“你說紀有家的?”
紀媽媽為人古板嚴厲,又恪守規矩,遇見誰都敢當面指正,因此向來不招府上的小輩兒們喜歡,但好在她在外院服侍周瑧,為人忠誠,做事認真又細心,周瑧對她很是看重。她剛到擷芳院就出手打了周琳琅的丫頭,周瑧早知道了,他可不覺得周琳琅有多欣賞紀婆子。
莫不是把人討回去就為了報複吧?
真要成了她的婆子,她隨便尋個藉口賞紀婆子一頓板子,自己都不好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