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早就發現了,只要她走出房間,這個女傭就會一直跟著,視線總似有若無的往她身上飄,傻子都能感覺到。
被揭穿了,女傭又急又怕,偏偏也不敢攔著人,眼睜睜看著穆瑾玥越走越遠,她慌忙跑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
當然不是孔靖的書房,她還沒那麼大的膽子,女傭找的人是孔安青。
彼時孔安青還在處理政務,他放下筆,聽這女傭的彙報。
他有輕微近視,一百多度,並不算嚴重,只有在家才會戴眼鏡。鏡片遮住了眼眸,看不清裡面的神色,只有金屬邊框反射的冰冷光芒,讓人不自覺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的臉。
女傭說得很快,簡單明瞭得沒有一句廢話,孔安青指尖在檀木桌上敲了兩下,淡淡說道:“我知道了。”
女傭正要離開,孔安青又道:“還有,以後不用看著她了。”
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那再盯下去也沒什麼意義,反而會惹得人不自在。
女傭愣了愣,應聲說好,然後安靜離開。
夏季晝長,四點多的時候依舊天光大亮,太陽還在天上掛著,陽光雖不若正午刺眼,卻依舊曬的人心浮氣躁。
別墅群豪華奢靡,空氣中都是樹木獨有的清香,兩排喬木排列整齊,像拿著直尺丈量過一般,間距都相差無幾,規整卻透著刻板無趣。
出了門只有一條路,穆瑾玥順著往前走,她步伐不慢,卻足足走了半個小時才看到街道,然後開始漫無目的的閒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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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是晚高峰,街上擁擠,顯然是急著回家休息。
“小姑娘,行行好吧。”
匆匆行人中,拄著柺杖的乞討老人衣衫襤褸,她頭髮花白,目光悲切迷離,顫顫巍巍的行走著,舉著碗的手也在抖,裡面零星幾個硬幣相互碰撞,聲音很快就淹沒在車水馬龍中。
趕上紅路燈,斑馬線兩側行人駐足,遵紀守法地等著路燈變化,城市公民的素質立現。
老人拿著碗走過去,“好心人,行行好吧。”
站在最邊上的女人二十來歲的樣子,很漂亮,打扮得光鮮亮麗,年輕朝氣。
只是老人剛靠近,她就皺了皺眉,抬手捂著鼻子,滿眼嫌棄地睨了老人一眼之後,挪步往旁邊人群裡擠。
“擠什麼啊?”有人不滿了:“這麼大地方,不夠你站了?”
“不是,”女人還捂著鼻子,甕聲甕氣地解釋著,很理直氣壯的口吻:“她身上太臭了,也不知道多久沒洗澡了,這大熱天的,誰受得了。”
這下就沒人說什麼了。
老人雖然年紀大了,老眼昏花,但腦子還清醒,耳朵也好用,聞言並沒有生氣,而是黯然傷神的往旁邊躲了躲,準備把胳膊收回去。
收到一半,眼前多了一隻白皙細膩的手,蔥白的指尖,細長的手指,在陽光下白得有些晃眼,閃著如玉的光澤一樣。
更晃眼的,是她手指捏著的幾張紅色鈔票。
老人愣了,猛地抬頭,她有老花眼,可惜沒錢配老花鏡,看不清近處的東西,只依稀能辨別出對方是個女孩子,有一頭中長柔順的黑髮。
穆瑾玥把口袋裡僅有的幾張鈔票都掏了出來,放在老人的碗裡,她目光流轉,嬌媚面容上鑲嵌了一雙清透的眼眸,如水清澈乾淨,也透著淡漠的涼意,直直旁邊等著紅路燈的人群。
明明什麼都沒說,眼裡也沒有譏諷嘲笑的意思,旁邊的人卻覺得有些羞愧,紛紛撇開眼不看她。
老人這才反應過來,她看了看碗裡一片朦朧的紅色,又抬頭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哽咽著道謝:“小姑娘,謝謝你,謝謝你……”
街道的另一邊,少年渾身冷氣,眉眼桀驁,哪怕是生了雙標緻的桃花眼也不減半分冷冽。
他像是煩得不行,眉頭擰得很深,嘴唇都抿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透出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氣質。
少年抬眼,漆黑的眼眸看向對面,驀地微微愣住,眉頭也在不知不覺中舒展開來,冷意盡散。
老人還在道謝,一遍一遍的,不知疲憊。
穆瑾玥抿了抿唇,眼底閃過一絲不自在,想說不用謝,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便只搖了搖頭,大步走開。
她還是不習慣接受別人的感激,剛才也只是被人情冷漠觸動了,才有了這樣的舉動。
她徒然想起來上次在臨汝,也是乞討老人,也是川流不息的街道。那時候,她怕老人的碗碰到自己撞翻,提醒了一句,周圍就傳來陣陣譴責聲。
而在這裡,光景截然不同。
果然,她還是更喜歡臨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