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簷下，垂著的竹簾彷彿將空間劃做了兩邊。
關亥北將才放下的玻璃杯攥的死緊，眸子卻始終垂著。
慕兮玉卻大膽的一步一步，接連不斷的敲擊著他的心門
“有理才能站得久，想要活下去並不是錯。
江陵的百姓能理解，天下百姓亦是能理解，再貧匱，人們想活下才是真的。
西梁蠻夷若是入關，燒殺搶掠，明明遭了災，已經絕收，自己的朝廷自己的父母官卻步步緊逼，到時候，一切都是名正言順。”
摻雜了些沙啞的嗓音歲仍帶著刻意壓低的低沉，就像是惡魔在低語。
慕兮玉眸中神色閃動，卻逐漸堅定。
“關大哥....可以名正言順的掌握住自己的人生，為什麼不要？
明明都是北域的百姓，江陵的人就是這麼低賤麼？合該如此？
明明一心為國，卻因為猜忌只能苟活？”
泱泱五千年的歷史她都讀過，但看這個皇帝的皇位又能坐的多穩
想起苑家落到如今，跟著舅舅的那些將士有多少受了牽連，慕兮玉就心中發冷，無法護住家人亦無法護住自己
朝廷內亂分不清輕重，還有蠻夷大軍覬覦，若二中只有其一尚且正常，但若兩者兼有，掌權者卻還無法立即執行最有利的，已經可以不用去期待了
“逢春.....”
關亥北是受父親教導長大的，心中被薰陶的也是忠君愛國
父親去的這幾年，已經將他心裡的那點兒火給磨滅了，要不是身後還有將士們和百姓們，他早就放任自己馬革裹屍了
可就算他生出那等不臣心思也從來不敢深想，可如今卻被一個比自己還要年輕是少年郎將這一切剖開了揉碎瞭如此坦蕩了說了出來
“可是我爹叫我忠君愛國......”
關亥北說出這話的時候還有些許茫然
“我....我堅持到如今，滿身傷痕，也不過是想著身後還有百姓，但凡我一退，那些賊匪入關，遭難的還是他們...
但我若真的那麼做了，我...我爹怕是不會瞑目的。”
慕兮玉上了頭，此時反而冷靜的很，提著壺拿著夾子又給關亥北調了一杯冰果茶
“但伯父最想看到的，應該還是你過的好。為人父，為此付出再多都會覺得值得。”
慕兮玉一語句說的關亥北僵在了原地
“你瞧我外公就知道了，這世道都在唾棄商賈，殊不知正因為有商賈才有流通，才能解百姓所需，使國家有了經濟鏈。
我外公努力了大半輩子，從無到有，從有到富，可為了舅舅，可是半點兒沒有猶豫。
外公外婆都不喜歡舅舅從軍，生怕哪次回來的不是活生生的人，可因為舅舅自小志向就在此，到底還是預設了，嘴上罵著，哪次不是疼惜著？”
慕兮玉將冰果茶往他手邊推了推
“再有，忠君跟愛國是兩碼事，皇帝誰都能當，但是百姓始終都是百姓，有百姓才有國，但若百姓毀了，那才是什麼都沒了。”
若說先前關亥北只是心中稍有動搖的話，最後這一句才是撼動他心湖的箴言
關亥北虛脫一般的靠在大椅上，額際上掛滿了冷汗
“你說的對.....我忠的不是君，是百姓.....”
從另一側廊簷下走過來的苑老頭和曲氏聽見這一句，臉上瞬間沒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