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彷彿像是要將內臟一同吐出的熾熱吐息打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阿爾託莉雅以手扶劍支撐著身體,但終究是體力不支,她的身體不住地搖晃起來。
在她的周圍是一層接著一層的屍體,密密麻麻,平鋪在卡姆蘭的平原上。
但這些橫七豎八躺到的屍體都穿著著統一樣式的鎧甲,兩隻雄獅護在圓桌的兩側,構成了卡美洛獨有的標誌。
“帕西瓦爾,凱,蘭斯洛特,高文,莫德雷德……”強壓著哽咽的聲音隨著一個一個人名的報出愈發低沉,阿爾託莉雅雙手拄著劍柄將頭掩埋在了自己的臂彎間,嗚咽聲開始不受控制地擴大:“或許我,我真的不該成為王……”
恍忽間,她聽到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哭泣的騎士王,我還以為這是隻有我做夢才能看到的景象呢。”
調笑一樣的話語準確地傳入了阿爾託莉雅的耳中,阿爾託莉雅一點一點地抬起頭,尚還沾著淚花的眼角看向了面前的人。
“輪到你了嗎,米奈歇爾……卿?”阿爾託莉雅有些晃神,她如受驚的小獸般縮了縮脖子,卻又被心底浮起的聲音所蠱惑:“是的你應該來的,我辜負了你的期待,你救了我,但我卻沒能救下你,我也沒能救下這個國家。”
“比想象中還要嚴重啊。”
米奈歇爾看著阿爾託莉雅沾染著血汙的臉頰,靠近了幾步,卻被阿爾託莉雅警惕地退開,少女金黃色的眸子在一閉一睜間重新變得冷厲:“可是,我是不會放棄的,我會以自己的方式重新拯救不列顛。”
“你本不該這麼疲憊的,你本有著更幸福的未來,所有悲劇的根源統統都來源於我,我是一個不成熟的王。”
“不懂人心的我並不值得所有人去守護,即使是你,米奈歇爾卿,正如我無法給出你準確的回答一樣,你與卡美洛之間我無法作出選擇。”
在那一瞬間,米奈歇爾看清了對方臉上的表情,那是一反常態的,與黑之王冰冷的氣質水火不容的溫柔。
“我會記住你的,但你的人生不應埋沒在我這種人的身上,你理應有著更光鮮的未來。”
似乎是終於說服了自己,阿爾託莉雅一點一點地抬起了手中的劍,將它對準了米奈歇爾。
米奈歇爾撓了撓臉,卻並沒有拔劍防衛,他只是一點一點靠近了黑色的王者,劍尖抵住了他的胸口。
這過於熟悉的場景,讓阿爾託莉雅的童孔收縮。
“不要過來了。”
阿爾託莉雅的聲音顫抖著,連帶著握劍的手也不住顫抖起來,這中近乎哀求的警告無法制止強硬靠來的男人,於是阿爾託莉雅不斷向後退去。
“不要再靠近我了。”
米奈歇爾沒有理會,他伸出手攬住了阿爾託莉雅的後腦,讓她的頭埋在了自己的胸口。
“自說自話已經說夠了嗎?”
米奈歇爾難得的對阿爾託莉雅展現出了強硬的一面,他按住了阿爾託莉雅的頭。
“的確,我認識的阿爾託莉雅並不光鮮,她會意氣用事,會故作鎮定,連自己的情緒都把控不好,她並不光鮮,卻會向身處於泥濘中的普通人伸出手。”
阿爾託莉雅的腦袋在米奈歇爾的懷中的掙扎逐漸減緩,她的耳垂旁突然傳來了冰冷的觸感。
“還給你。”
抬起頭,入目的是藍白色相交構成的華美劍鞘,這正是她曾贈送出去的禮物。
阿爾託莉雅下意識地接過,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了下來。
“別想太多了,我只是來把你從這裡拉上岸的。”米奈歇爾鬆開了捂住阿爾託莉雅後腦的手,他退開幾步重新將阿爾託莉雅從自己的懷中放出。
此時阿爾託莉雅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下堆積的屍骸已在不知不覺間腐化成了黑色的流體,而此時她正身處於這粘稠如黑泥般的流體中央。
阿瓦隆的光輝在這一刻散發出了宛若黃昏色的光彩,這並不耀眼的光芒替她阻絕了周圍的詛咒。
米奈歇爾矗立在洶湧的黑泥中,可那泥漿構成的浪花卻從他的身上穿過,沒有絲毫的黑色殘存在他的身上。他平靜地注視著阿爾託莉雅,阿爾託莉雅也在看著他。
少女渾濁的金色童孔終於有了些許色彩。
“他,米奈歇爾,也會這麼想嗎?”
她看著與米奈歇爾有著同樣容貌的男人,從對方身上散發出的金色光芒聯通著手中的劍鞘,她認為這是阿瓦隆。
“我就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