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夫人笑著搖了搖頭。
“這阿貓阿狗的倒不至於。據我所知，那位伏小姐，雖是伏家收養的孫女，可其實卻是弘農楊家的後人。那楊家……再怎麼說也是世的代簪纓之家，曾有過四世太尉，一門三公的美名，倒也算是和我們郭家門當戶對的人家了。所以當年老太爺才會為奉孝定下了這樣一門親事。只可惜，現在的楊家敗落至此，早已經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如此一來，倒是可憐了她一個孤女卻要寄人籬下了。”說完，老夫人又嘆息著搖了搖頭，一臉的慈悲模樣。
幾個管事媽媽聽到這裡，對視了一眼，又笑了笑。
“老夫人您總是這樣的悲天憫人。”她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無比奉承的巴結道。“可那位伏小姐昨日已經在大宅那邊鬧過一出了，若是今日她追到這別院來再鬧上一場的話，那……？”他們郭家可真要成為滿城的笑柄了。
伏家的人眼下本就是戴罪之身，被人議論紛紛也就罷了；可他們郭家卻是丟不起這個臉。
“就是這個理，老夫人，您可萬萬不能心軟啊。咱們家大公子，那可是九天上的神仙一樣的人物，又怎麼能娶這樣一個不知羞，主動上門來提親的女孩子為妻？”
“別說是娶了，便是把這種人的名字和大公子牽扯在一起，那都是在侮辱大公子了。”
“……”
眾僕婦七嘴八舌的說著，那話裡話外的意思，無不是對那位自己送上門來的伏小姐，輕蔑到了極點。
“罷了，總是一介孤女又寄人籬下多年……更何況，”郭老夫人聽了好一會兒之後，這才擺手打斷了她們的話，悲憫的嘆了一口氣。“……那孩子，出身名門，卻被養在了商賈之家，如今又被養成了這樣的性子，也是怪可憐的……”
在她身後的一個女孩子聽了這話，猛地抬頭說道，“祖母，她可憐，那我大哥就不可憐了嗎？祖母，當年楊家被滅門一事總不是我們郭家的錯吧？您總不會因為可憐她，就要犧牲大哥的婚事吧？”
郭老夫人剛一皺眉，又聽孫女說道，“祖母，你可知道那伏昭是什麼人？前幾日我聽同樣來自許都的卞小姐說過，那伏昭在許都時便是橫行霸道刁蠻粗鄙囂張得很，連伏家的人也時常被她欺負。聽說，在許都時，伏家的人若是敢說她伏昭一句，她就敢要死要活的鬧得閤家不安雞犬不寧……”郭小姐大聲說道。
這話讓屋子裡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那位伏小姐不是伏家的養女嗎？怎麼也敢這樣的鬧？她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難道就不怕伏家會舍了她嗎？
“不是不怕。”郭老夫人笑著搖了搖頭，眼裡閃過了一抹睿智的光，“只怕就是因為如此，那位伏小姐才想藉著這門婚事，迫不及待的跳出伏家那個火坑啊。”
這樣的女孩子，自持有些小聰明便張揚無度粗鄙無禮，又豈配成為他們郭家婦？更何況，自己的孫兒又是那天之驕子一般的人物！
“祖母，那伏昭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小賤……”人字尚未出口，郭老夫人的眼刀子已經狠狠的飛了過來，嚇得郭大小姐趕緊嚥下了後面的話。
“寧兒！”郭老夫人皺眉看了自己的孫女一眼。
這孩子，真是被自己給寵壞了，竟連半點表面的功夫都不會做嗎！這賤人不賤人的，也是她一個大家閨秀就能當眾說出口的話嗎？
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她還要不要自己的名聲了？
原來說話的正是郭老夫人的大孫女，郭家大小姐郭婉寧，年芳十五歲，已經定好了親事，只待開了年便要出嫁了。
“可是祖母，”郭大小姐不忿，又直著脖子大聲嚷嚷道，“那伏昭自持是名門世家的後人，特別瞧不起好心收養了她的伏家，嫌棄她們是商戶不說。還到處於人說……說伏老夫人這一房人，是自甘下賤不求上進，這才入了下賤的商道，根本不配稱為徐州伏氏的後人……”
“祖母，眼下咱們這陽翟城裡，誰不知道她伏昭啊……”
郭老夫人聽了，眉頭微蹙。這伏小姐才來陽翟城幾天啊，竟然就已經名聲大噪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了嗎？
知道為自己造勢，逼得伏家人不敢動她這個養女，倒是有些本事。只可惜，一個女孩子卻如此張揚……這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老夫人微微皺眉。
當然了，原本那位伏小姐的名聲是好是壞，也跟她們郭家沒有半點的關係，但偏偏這位伏小姐一來陽翟城就滿世界的嚷嚷著說自己是他們郭家未來的大少夫人。
這可如何是好？
真是有些頭疼啊。郭老夫人扶了扶額頭。
“祖母，這婚約是真的嗎？”郭大小姐見了忍不住問道，“那伏昭真的跟大哥有婚約？還是祖父他老人家生前就定下的？我不信。”
郭老夫人嘆口氣，神情無奈，搖頭道，“你大哥和伏家旁支的小姐自然是沒有婚約的。”
郭小姐聽到這裡，神情一喜，緊跟著卻又聽到自己的祖母說道，“不過，你大哥和徐州楊家的大小姐倒是確確實實有過一樁婚約的。”郭小姐臉色一跨，又要開口。
郭老夫人用眼神制止了孫女開口，繼續說道，“當年，你祖父跟楊家的老太爺原是昔日的同窗好友。”她說道，“十七年前，您祖父辭官遊歷，經過徐州時得知好友一家彼時也正好就在徐州的別院，便特意去拜訪了那位昔日的漢室楊太尉……那時，楊太尉的兒媳婦剛好被診出有了身孕。兩位多年未見乍然重逢的老友，一高興也就多喝了幾杯，於是醉酒後也就信口一說，要結為親家。”
醉酒後也就信口一說？僕婦們聽到這裡，彼此抬頭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原來是祖父他老人家喝醉酒後說的胡話啊。”郭大小姐拍了拍胸口，一副大鬆了一口氣的模樣，眉飛色舞道，“長輩們的酒後胡話，那位伏小姐竟也能當了真？”
這樣不知羞主動貼上門提親的女子，不是小賤人又是什麼？否則以楊家現在的落魄樣，那位伏小姐也不思量思量自己的身份，就真的找上了門來？一個未婚的姑娘家就敢滿世界的嚷嚷著自己的婚事，這也真是夠沒羞沒躁的。
郭大小姐回頭看了自己的幾個小姐妹一眼，眼裡閃過了一絲不屑之色。
她是不會讓這樣粗鄙不堪忘恩負義的小賤人，嫁到他們郭家，成為她郭婉寧的大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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