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君峰去上補習班後,陸遙從放假開始就煩悶的心情總算是稍稍得到了緩解。
而她這煩悶的情緒還要從那天在公交車上撞見他來不及收斂的眼神說起,從那天起陸遙的心裡就像揣了個撿來的“貴重物品”。
對於丟的那人來說這件東西似乎特別重要,可是對於陸遙來說因為是撿來的不屬於自己,所以她並不當回事,可事實是她畢竟撿到了這樣一件東西,那麼她到底是扔還是不扔呢?
還給他是決計不行的,她要是鄭重其事的拿著這樣東西去還,就是直白的告訴了那人,我知道你一直在想什麼……但要是這些所謂貴重東西的想法只是自己的胡亂猜測一廂情願呢?
那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路君峰的寒假補習班正中陸遙下懷,至少她可以騙自己說,你看那人不在,我碰不到他,碰不到就不用考慮還不還的事了!
於是陸遙把自己不小心撿到的那點關於路君峰的秘密和心事,心安理得的隨意扔在了角落裡,任憑他們無人問津自生自滅……
寒假裡,陸遙吵著要去吃火鍋,陸勻原本是不答應的,她之前感冒咳嗽拖了一個多月才好,不該吃這些“刺激性”的東西,但拗不過她“爸爸爸爸”軟磨硬泡的撒嬌哀求,只好答應她週末下了班去。
陸遙想去吃的那家火鍋店離路君峰的補習班不遠,陸勻讓他們兩個孩子先去,他忙完了手裡的工作會盡快趕過來,陸遙雖然內心極度排斥這種安排,但為了口腹之慾,只能乖乖的去等路君峰下課。
路君峰上的寒假補習班是家開在商場裡的工作室,門面旁邊正好是家奶茶店,陸遙來的早,於是坐在奶茶店外的休息椅上捧著奶茶邊喝邊等。
補習班裡沒有衛生間,上廁所需要出門去上商場的衛生間,補習班裡的人出出進進的都會朝她坐著的地方瞥上一眼。
這家補習班以英語擅長,請了曾經專為中考出過卷的已經退休的資深老教師,老師課上的不錯,就是不大注重課堂紀律,來上補習班的大部分是被父母押著來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課上。
路君峰是小部分認真聽課的其中之一,他英語基礎薄弱,口語和聽力雖然能靠自學一點點的趕上,可是語法造句只靠閉門造車終究不得其法。
平時學校裡的老師都是按照大部分學生的接受程度來排程上課的進度,對於路君峰這樣一個英語水平慘不忍睹的學生來說,每當上英語課就和聽天書無異。
而補習班以“補”為主,課上講的內容偏基礎,老師為了讓學生能熟練掌握還會不厭其煩一遍遍的重複提以加深印象,雖然是短短的二十幾天時間,但路君峰卻覺得收穫非常大。
每一節課他都恨不得能多長几對耳朵和幾雙手,能聽得再多一點筆記再多記一點,但除此之外,他還得自動遮蔽掉周圍那幫浪費了父母大把的錢來補習班上插科打諢聊天嬉鬧的人。
講臺上老師正說到某個語法的多種語境下的使用情況,路君峰正在記筆記的筆鋒突然一偏,在筆記本上劃下了重重的一條……
陸遙的奶茶才喝了一半,就看到路君峰揹著書包從補習班裡出來,她往他身後看了眼,沒有其他人。
“不是還有一刻鐘才下課嗎?”陸遙因為沒預料到寒假裡特別是馬上要到春節,平時各條主幹道堵成狗的S市內環高架竟然暢通無阻,比她預計的時間早到了半個多小時,所以她只能喝著奶茶百無聊賴的等他下課。
陸遙是個怕冷星人,就算在暖氣充足的商場裡依舊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她穿一件白色的羽絨服坐在奶茶店門口,手裡捧著熱奶茶,下巴縮在一條墨綠色的羊絨圍巾裡,一頭已經挺長的頭髮出門時被她隨意紮了個馬尾束在腦後,露出乾淨白皙的額頭和一對小巧可愛的耳垂。
路君峰移開視線,默不作聲的從她身邊走過。
陸遙疑惑道:“他這是怎麼了?發什麼脾氣呢?我等他還等出怨氣來了?”
“這裡啦!”終於在路君峰腳步不做停留的將要走過自動扶梯時,陸遙才跺著腳出聲喊住了他。
往下行的自動扶梯上,陸遙在前,路君峰錯後一步站在她身後的臺階上。
她的羊絨圍巾纏繞了兩圈後在脖頸後寬寬鬆鬆的打了個結,腦袋一晃一動間,馬尾辮時常擦過那個凸起的結。
“陸勻和你說過他幾點過來嗎……”陸遙突然轉過頭去和身後的人說話,卻不期而遇的撞進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
兩人四目相對,在自動扶梯的緩緩下降中驚慌得各自屏住了呼吸!
陸遙首先反應過來,匆忙得轉過了身,手裡握著的奶茶杯被捏得變了形也不自知。
而站在她身後的路君峰臉色緋紅,手掌心裡是她掉落在圍巾上的那根長髮。細細長長的一條,像一條細細的暗河,從他心底深處那片柔軟的草場與森林間涓涓而過,清脆悅耳,花香瀰漫,清晰得傳進了他的耳鼻中。
剛才在補習班裡,身後那些男生在討論的出去上廁所時看到的那個坐在隔壁奶茶店前的漂亮女生,他們說:她笑起來時眉眼彎彎的真是好看,看得人心裡一陣酥癢難耐,像是被灌了毒藥似的滿腦子都是她的身影,如果每個男生都曾經幻想過自己的初戀,那麼必定就是那個女生的模樣。然後就有人介面,不僅是當成初戀來幻想,也可以是夜裡躲在被窩裡“幹什麼”時的幻想……
身後那群人那些曖昧不明的笑聲鑽入他的耳中,將講臺上老師的聲音隔絕在了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