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匡接過手令,轉聲道“陛下何時歸長安?”
“八月初。具體訊息,唯車騎將軍知曉。”張湯聲音振振,中氣十足,“天威難測,我等臣子,非必要,還是保持沉默的好。”
“張公說的是。”
“稷下侯可還有難題?若有,一次性言之。”
司匡閉上眼睛,總結腦海中的事情,忽然問道
“今日正好來了,前幾日大農令送過來的幾名方士審訊的如何?”
“呵,一群軟骨頭罷了。”張湯撫手,桀然大笑,“本官還沒上酷刑,他們就不打自招,把事情全盤托出啦!”
“阻攔曲轅犁普及幕後主使是誰?”
“沒有主使之人。”張湯竟然出人意料地搖了搖頭,“這群方士只因對獨尊儒術懷有仇恨,意圖靠歪門邪術,顛覆大漢政權耳。具體審訊語錄,吾已整理成冊,上交天祿閣。若汝感興趣,可以憑陛下手令,前往檢視。”
“這倒不用。匡只是擔心有人別有用心,企圖阻止治理螟蟲之災罷了。”
“放心,有廷尉在,一切宵小,皆會鎮壓。”
司匡對張湯笑了笑,隨手把帛書塞進了懷中,補充道
“除了淮南王外,可還需督查其他諸侯王?”
“若匡人時間充裕,可以順便查一查中山王。中山王半個月之前就到了長安,如今受陛下之邀,正居於甘泉之宮,每日飲酒作樂。”張湯呵呵一笑,隨口說道。
司匡“……”
西漢“大種馬”有啥好查的。
別人都可能會有造反,這貨絕對不會。
按照時間線推斷,他還得奮鬥十來年,再嚯嚯五十來個崽兒出來呢。
造反哪有生孩子快樂?
司匡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持續太久,咳嗽兩聲,有意無意問道
“廷尉正何時有空餘時間?”
張湯哭喪著臉,“最近忙於巫蠱,又有來自全國各地不能解決之牢獄,本官哪來空閒?匡人打聽這個作甚?”
“儒家公羊宗師胡毋生已經到了長安,若公有功夫,匡想做箇中間人,讓二位見面談論春秋決獄之事。”
司匡緩了口氣,
“大漢律令雖然承接秦制,然有許多內容,秦律過於苛刻,因而蕭何當初捨棄未編纂之,乃至於許多特殊事情,漢律無法解決。”
“鄙人於膠西之時曾聞一案。”
“甲乙雙方相鬥,乙抽佩刀刺甲,而甲之子舉杖擊乙護父,卻誤傷己父。按大漢律令,毆父罪,應當斬首。然眾人皆知,其主要之目的為護,毆意外也。”
“敢問廷尉正,此案,應如何判決?”
“這……”張湯臉色微微一變,一時詞窮。
“此案,春秋有之!”
司匡正襟危坐,誦之,
“昭公十九年,夏,五月,戊辰,許世子止弒其君買。冬,葬許悼公。賊未討,何以書葬?”
“子曰樂正子春之視疾也,復加一飯,則脫然愈;復損一飯,則脫然愈。復加一衣,則脫然愈;復損一衣,則脫然愈。止進藥而藥殺,是以君子加弒焉爾。”
“許世子止弒其君買,是君子之聽止也。葬許悼公,是君子之赦止也。赦正者,免止之罪辭也。”
“二案相同!以此判決,甲之子無罪!可赦!”
“今陛下獨尊儒術,以儒學治國,私以為,不如以儒家經典之處理方法,作為大漢律令之補充,以達律法教化百姓之目的。”
“呼!”張湯長吐一口氣,起身,拱手道“春秋,微言大義,斯如是哉!本官為天下之案件,應見鬍子一面!請君告知鬍子,巫蠱事畢,本官親自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