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可株眉皺目凝,凝視著司匡一行人,腦海中盤算著鄉紳張鐵魯的催促。
見識到點水成冰之術後,這位濮陽計吏對鬼神之力有了新的認識。
他也是人,他也怕被河伯怪罪。
俄而,耳邊又傳來催促之語。
“衝公為何還猶豫不決?”張鐵魯恨鐵不成鋼地望著。
“此人為方士,可通鬼神,其……”
“什麼狗屁方士!哪有這麼年輕的通神之人?”胖鄉紳晃動著圓鼓鼓的肚子,焦急地走了過來,臉上的泛黃的肥肉一顛一顛的,拱手,“公切勿被巧言令色矇蔽,今日祭祀儀式的流程,與前幾次完全相同!前幾次河伯都未憤怒,這次豈能怪罪衝公?夜長夢多!事不宜遲,請公趕緊行動!”
說完,這個胖鄉紳啐了口唾沫,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司匡,行動大有嘲諷的意味。
衝可株側身,眼皮挑了挑,眺望著河邊被綁在木筏上、表情絕望、眼神中生滿了憎恨的十名女子。
眼底閃過一絲忌憚。
他深吸一口氣,咬了咬牙,心一橫。
現在這個場面,與其害怕鬼神,還不如擔心任務拖沓而引發地責罵。
這位濮陽計吏立刻揮了揮手,鄭重吶喊,“祭祀立刻開始!請河伯之妻入水!”
“諾!”張鐵魯大喜,轉身,立刻給士卒、家僕手勢。
霎時,二十來個人向岸邊走去。
孔武眼神犀利,面色陰沉,右手握拳,左手赫然搭在了劍柄上。
“賢弟,吾等,出手吧!直接殺光他們。”
“別急著用武!”司匡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十名被欺辱的女子是大漢百姓,這些士卒,亦是大漢之民。他們只是身不由己,奉命行事。如果可能,吾希望能避免兵戈,只誅首惡。”
“那應如何做?”
“看我的!”
司匡蹙眉,從左袖子中的暗口袋內,掏出來一個東西,左手託著,高高地舉著,吶喊,“都住手!爾等且看,這是什麼!”
衝可株、胖鄉紳(張鐵魯)、士卒、家僕……在場的人,皆被這聲大喝吸引,紛紛回頭,望聲音來源之處望去。
驀然,所有人渾身一顫,瞳孔緊裹。
“那是……”
衝可株眯著眼睛,精神恍惚。
倒吸一口涼氣後,腳心一滑,身體晃了一下,後背忽然多了一層冰涼的汗珠。
胖鄉紳張鐵魯也好不到哪去。
他的額頭,被油膩的汗水覆蓋,神色惶恐,頭髮直接溼了,一股涼氣從腳心竄升,衝擊著大腦。
其目光所視之處,一方巴掌大小的金色印璽靜靜地矗立。
印璽不會令人害怕。
這群人擔憂的是印璽上纏著的、正隨風飄舞的墨色綬帶。
銅印墨綬,秩六百石。
這方士,竟然是官?
“吾乃御史大夫所屬,匡人!”司匡猶如寒冰一般冷酷無情的聲音,伴隨著肅殺的涼風,傳遍全場,“即刻遠離木筏,違者,誅!”
原本打算將木筏推下水計程車卒,身體都冷不丁一顫,腳忽然不受控制,面面相覷之後,開始後退。
張鐵魯面色凝重,扭頭,額頭上的汗珠啪嗒啪嗒的滴下來,喘著粗氣,“衝公,這究竟是怎麼一會兒事!為何會有六百石突然造訪河伯娶親?”
“吾不知曉。”衝可株搖了搖頭,“縣令從未提及,估計他也沒收到情報。按理說,長安來人,都會提前派人通知……如今,沒有任何通知,只可能是暗訪。”
“現在如何是好?”張鐵魯的臉色,愈來愈紅,神情愈來愈凝重。
衝可株目光深邃,望著身旁這位思想活躍的鄉紳,破天荒的詢問,“汝怎麼想的?”
“該做的事情,誰也阻擋不了。”張鐵魯聲音沙啞,一陣低吼,“幾人冒充官吏,當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