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佟采薇朝自己使了個眼色,目光飄向了關著門的內殿。
當著大家的面,他朝皇後行了禮:“皇額娘,我想去看看皇阿瑪的情況。”
嬪妃們不適合進內殿,但他是太子。
換句話說,或者往嚴重了說,倘若順治出了什麼事情,他就得登基了。
攔著也沒用,更沒必要。
琪琪格道:“你進去吧,瞧瞧你皇阿瑪的情況。”
玄燁朝內殿走。
乾清宮伺候的人對他都太熟悉了,門口伺候的小太監攔都沒攔,立刻把門開啟迎他進去。
屋裡也圍了一大圈的人,太醫們正在小聲討論脈案,吳良輔無聲地在邊上站著,孝莊坐在床邊。
順治醒著。
玄燁看見順治睜著眼,頓時鬆了口氣。
他快步走過去:“皇阿瑪!”
然後朝著孝莊請了安,轉頭又急忙問順治:“皇阿瑪感覺怎麼樣?太醫有沒有說是什麼病?怎麼會忽然生病了?”
順治沒料到他說了這麼長一串話:“不妨事,太醫說只是有些勞累導致的虛寒。”
他雖然嚴格按照佟采薇的要求保養身體,但平常他要處理政事,要面見大臣們,有許多的事情要處理,心力交瘁,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心思也用得太多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他照常要處理政事,結果沒想到才和吳良輔說了兩句話,他就兩眼一黑倒下了。
他看一眼玄燁:“外頭是不是落雪了?”
玄燁說是:“下了好大的雪,我剛剛回來的時候只能讓人抱著回來,不然要把腳埋起來了。”
他們兩個說著話的時候,孝莊一聲沒吭,聽了這話才道:“既然雪下這麼大,幹脆別去上書房了,你這個年紀也該搬去阿哥所,到時候讓先生去給阿哥所給你授課。”
順治這才道:“不必搬去阿哥所了。”
他咳嗽兩聲:“兒子想讓他住在乾清宮,慢慢開始處理政事。”
他沒說別的,但意思很明顯。
孝莊靜靜地看著他。
他病了一場,臉色蒼白,身材削瘦,瞧著可憐。
倘若再繼續操勞下去,只怕活不了多久了。
玄燁已經是太子,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即位是遲早的事情,這會兒開始處理政事,一來可以提前熟悉,二來也能幫著分擔一些。
孝莊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她心裡有些悲傷。
從前忙忙碌碌追尋權勢,她什麼都想要,想要兒子聽話,想要蒙古地位穩固,想要大清安穩,她想要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但她只有停下腳步的時候回頭看,才發現自己錯過了很多東西。
錯過了兒子的成長,錯過了兒子的教育,也錯過了和他母子連心的機會,如今,她將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她的後悔從知道順治病了以後就隱隱約約,到如今,終於釀成了入喉的苦酒。
她悲傷地看著他,卻說不出話。
直到此刻,她才發覺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地說上兩句話,以前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吵架的路上。
她喪失了和他正常交流的能力。
順治卻不知道她心裡所思所想,他這會兒想,采薇肯定在外面。
他病了,太後在裡面,她必定是要和別的嬪妃呆在一起的,沒法兒單獨進來見他,這會兒下了那麼大的雪,玄燁趕回來了,除了惦記他這個皇阿瑪,肯定也是想知道情況,好出去告訴他額娘。
他不想讓她太過擔憂。
順治咳嗽一聲:“不是什麼大病,皇額娘不必擔心了,風大雪大,您早點回去休息。”
他又問吳良輔:“外頭人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