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才剛在太後那裡，因為什麼話改變了想法。
佟采薇思考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實話實說，她也沒有添油加醋，把和琪琪格相處的片段都說了一下：“格格不會說滿語，和我們一起玩兒的時候只是靜靜的，也沒有問我們在聊什麼，偶爾才用蒙語插兩句話。”
她其實是個活潑的小姑娘，但是奈何言語不通，人少的時候會用蒙語嘰嘰喳喳，人一多說話聽不懂，她就變得安靜了。
她也沒說過要學滿語。
順治想了想：“我知道了。”
佟采薇看他：“皇上知道什麼了？”
順治就說：“皇額娘說得對，國不可一日無後。”如今滿人勢大，又無人牽制，漢人他警惕，不能許以高位，也不可能立一個滿人的皇後，只能選擇蒙古。
選擇蒙古旗，琪琪格就是個最好的人選。
她不通滿語，太後也說，將來她不會學習滿語，於大清來說，她只是個吉祥物。
孝莊大約也是有點累了，她已經折了一個侄女在宮裡，不想再折一個侄孫女。
總之，多方考慮之下，他還是決定立琪琪格為皇後。
他拍拍佟采薇的手：“平時可以找她說說話，對你會好一些。”
佟采薇有寵有子，上回太後突然問起她，已經引起了順治的警惕。
她平常在宮裡不爭不搶，但扛不住有人忌憚她。
布木巴太聰明也太有主意，不適合她來往，但琪琪格可以。
他把每一件事都理順了，明明並不喜歡蒙古，卻替她找好了後路，讓她和蒙古稍微親近，以求保全自己和孩子。
佟采薇心情複雜。
她有時候會想，順治喜歡她，是因為什麼呢？
她身處迷霧之中，已經是入局之人，自然看不明白。
或許順治也看不明白，但他知道，他在她面前永遠不需要考慮那些爾虞我詐，不需要考慮利益得失，她是她，是佟采薇，而不是某一個在後宮迷失的人。
即使擁有了權力，她每天想的也只是吃好喝好，過好自己的日子。
她的願望就是活下去，在這裡更好地活下去。
這對於一個數次因自己的存在而迷茫的人來說，是一場致命的吸引和叩問。
他是誰？
是福臨還是順治？是多爾袞的傀儡，還是龍椅上表演的戲子？他是額孃的兒子，還是隻是平衡朝堂的棋子？還是額娘達成利益的工具人？
很多時候，他都想不明白。
他在這些複雜的身份中間切換著、掙紮著，感覺自己變成了很多個人，腦袋裡也總是有很多個不同的自己在說話。
他頭疼，而她是良藥。
他大約是有些羨慕的，羨慕她能夠認得清自己，羨慕在這裡，她仍舊沒有迷失，羨慕所有人看她都是佟采薇。
她還是佟采薇，但他好像已經很久都不再是福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