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微感驚訝,道:“你的膽子倒是不小,不過你今天是死定了,但我又怎麼會死?等我吸乾你的精血,傷勢就會大好。”
它吐出的人聲仍然是女子聲音,只是這時不用再迷惑人,便少了那種軟糯嬌媚的味道。
烏世鑑到:“你化成女子模樣,那你本身究竟是公的還是母的?”
狐妖一愣,閉口不答,冷冷的道:“等喝光你的血,我第一個就將你的舌頭拔下來吃了。”
烏世鑑長嘆一聲,道:“我們如今都是將死的人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狐妖呼吸粗重,顯然受傷甚重,索性閉目調息,想要儘快恢復一兩分氣力,便將這亂嚼舌根的書生捉來吃了。
烏世鑑雖然強自鎮定,其實心裡也是發苦,見狐妖閉目養神,心裡更慌,好在這隻妖怪看起來受傷不輕,一時半刻還奈何不了自己,只是自己還能活多久,也還是個未知數。
他微微嘆了口氣,轉頭朝洞裡看去,只見四面都是石壁,根本沒有出口,想來這就是自己的葬身之所了。
門外狐妖的呼吸慢慢開始變得均勻,聽在烏世鑑的耳朵裡,卻愈發覺得心情沉重。
他慢慢靠著石壁坐了下來,心裡想到,如果自己沒有逃出侯府,便不會有這樣的遭遇,此時此刻仍然是養尊處優的世子,雖然對父親一腔恨意,卻可以錦衣玉食,更不用面對這樣的生死絕境。
他在心裡問自己,烏世鑑,你後悔了嗎?
隨後他便握緊了拳頭,重重搖頭,既然作出了選擇,便絕不後悔,哪怕是死!
他的眼光慢慢從地上掃過,突然一愣,透過雪地反射進縫隙的微光,他竟然在地上看見了一團紙。
這團紙皺巴巴的,揉成一團,靜靜的躺在地上的角落裡。
他從四歲開始練字,先練柳體,再習顏體,根骨打得極好,稍大一些便開始臨寫趙體、米體、二王,所寫的紙以車論,楷書和行書俱佳。
在他十三歲那年,曾有幸和父親一起拜見過當朝書法第一的蔡學士,那時正是一場大雨之後,屋外的天空中橫臥著一道七色彩虹,蔡學士要他當場寫上一副字,他略一思索,便寫道:“大雨初歇,雲風俱靜,虹臥長橋,天水一色,快哉快哉!”
蔡學士一見之下,大加讚賞,稱他頭角崢嶸,筆力雄健,勾畫風流,大有前賢遺風,若是假以時日,必然大成,到時連自己也要退避三舍,當朝書法第一的稱號,只怕便要落到這個孩子頭上。
昭恩侯雖然知道蔡學士讚譽太過,頗有過譽之詞,但也知道兒子的字寫得確實不凡,心裡十分歡喜,面上卻是更加謙虛,出了門後,便嚴厲教誨,要他愈加勤奮努力。
但烏世鑑卻是父親要他做什麼,他偏不做什麼,從此之後,在父親面前,就亂寫一通,看起來不但沒有長進,反而越來越是糟糕,氣得昭恩侯給了他一頓板子後,再也不看他的字。
他自己心裡卻是仍然十分喜歡書法,避開父親,還是天天苦練,一刻也沒有荒廢,字一寫完,便將紙一揉,集在一起一把火燒了,這幾年來,他燒的紙也不知有多少。
但在這洞裡突然出現一團紙,卻是怪之又怪,這縫隙是剛才山峰震動才出現的,難道還有誰是生活在山體裡面的不成?
烏世鑑習字數年,對紙有著一種特殊的感情,雖然心裡起疑,仍然伸手將那團紙抓在手上。
他輕輕將紙張開啟,藉著反射進來的雪光,只見紙團裡面包裹著一個小指頭大小的珠子。
這珠子呈現出淡青色,細細密密的似乎長滿了小小的鱗片,上面有一把小小的劍形黑記和一個紅色的字元模樣的紅色印記,不知道是什麼。
他對這珠子毫不感興趣,手中那張皺巴巴的紙卻牢牢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這張紙平鋪開來之後,也只比人的手掌稍大一些,上面墨跡淋漓,寫著十來個文字,這些字似字非字,瞧來似乎是行書,但以他多年讀書和臨帖的經驗,竟然連一個字也認不出來。
不過他雖然不認識這上面的字,卻認得出寫這些字的人的筆力,這些字渾厚飛揚,險中見奇,一筆一畫無不妙到毫巔,一橫似乎天外飛來,一捺又如大海東去,汪洋滋肆,當真稱得上“矯若遊龍,翩若驚鴻,”便是當朝蔡學士,與之相比也頗有不及。
這些字大開大合,於奇險中見中正,佈局奇妙,結字奇絕,處處都稱得上是神來之筆,一落入烏世鑑這樣的行家眼中,便覺得心癢難耐,巴不得立馬鋪紙磨墨,臨寫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