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修行尚淺,禦風飛行不在話下。”臨鈺認真回道。
“諸事小心。”
“嗯。”
臨鈺凝視著那道彷彿通天徹地的水幕,指間的染月戒忽然泛起暖意,他並指掐訣,一縷清風自足底盤旋而起,捲起衣袂飄飄。
水霧彌漫間,眼前豁然開朗——浮玉山頂竟是一片雲海瑤池,水面倒映著漫天星鬥,岸邊生著流光溢彩的靈芝仙草,幾只幼獸正在淺灘處嬉戲,見他到來也不驚惶,只是歪著頭好奇打量。
他稍作調息,仰頭望向更高處,瀑布源頭仍在雲端之上,湍急的水流絲毫沒有減緩之勢,冰涼的水珠早已浸透衣袍,濕漉漉的布料緊貼在身上,讓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速戰速決...”臨鈺咬緊牙關,指間染月戒紅芒大盛,他縱身躍入瀑流,逆著萬鈞水勢向上攀登。
激流沖擊得他幾乎睜不開眼,耳邊盡是震耳欲聾的轟鳴,當指尖終於觸及雲端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
瀑布源頭竟是天河的一道支流!銀白色的河水自蒼穹傾瀉而下,在雲層間碎成無數璀璨的星子,就在這星河邊緣,幾株銀葉棠靜靜綻放,每片葉子都流轉著月華般的光暈。
臨鈺艱難地涉水向前,卻發現越靠近銀葉棠,水流越是沉重。天河之水彷彿有千鈞之力,每一步都像在拖著整片星空前行。
臨鈺的手指剛觸到銀葉棠的根莖,整條天河突然發出悲鳴般的震顫,他咬牙掐訣斬斷植株的瞬間,腳下水流驟然暴動!原本平穩的星河竟掀起滔天巨浪,彷彿被抽走了脊樑的銀龍開始瘋狂扭動。
”不好!”他剛將靈草塞入懷中,整個人就被怒濤掀飛。
護體靈氣在水浪沖擊下碎成光點,染月戒的紅芒在滔天白浪中忽明忽滅,耳邊除了轟鳴的水聲,竟隱約聽見銀葉棠斷裂處傳來嬰兒般的嗚咽。
下墜時的時間被拉得極長,臨鈺看見自己的發帶飄向上空,下方浮玉山的輪廓在視野裡急速放大。
恐懼如天河之水灌滿胸腔,他徒勞地抓向虛空,喉間擠出的破碎咒語剛出口就被狂風撕碎。
瀕死的恐懼讓臨鈺突然頓悟——原來人在魂飛魄散前,最在意的不是生前未竟的宏願,而是那個會被刻在墓碑上的名字。而此刻在他唇齒間橫沖直撞的,竟是另一個人的名姓。
”洛懷瑾——!!”
帶著哭腔的呼喊刺破雲層。
剎那間,染月戒爆發出灼目的紅光,天河之水在觸及他衣角的瞬間化作溫柔霧靄,一道琉璃般的結界將他包裹,下墜的速度忽然變得如同落葉飄零。
”接個人都接不好,本君的臉面往哪兒擱?”帶著笑意的嗓音自下方傳來。
臨鈺尚未回神,整個人已落入帶著酒香的懷抱,洛懷瑾的廣袖如雲般拂過他面頰,拂去了所有未落的淚。
”放、放我下來......”
洛懷瑾輕笑一聲鬆了手,臨鈺踉蹌站穩後,突然將緊攥的拳頭舉到他眼前。
掌心緩緩展開——那株銀葉棠沾著天河之水,在陽光下流轉著珍珠般的光暈。
”給你。”
洛懷瑾眸光微動,接過時指尖不經意擦過他掌心,那觸碰轉瞬即逝,卻讓臨鈺手心裡殘留的溫度一路燒到了心口。
”大恩不言謝。”洛懷瑾晃了晃靈草,轉身時廣袖掃過石階,帶起一陣帶著花香的清風。
直到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洞府深處,臨鈺才用袖口狠狠抹了把眼睛,指腹蹭過眼角時,染月戒的紅光忽然暗了暗,彷彿在無聲嘆息。
甬道處空蕩蕩的,唯有那隻星紋穹囊靜靜懸在青苔斑駁的巖壁上。
臨鈺伸手取下。
洛懷瑾斜倚在竹椅間,指節輕叩著酒壺,衣袂垂落如流雲,他飲下一口酒,眼尾漾開三分醉意,倒比那山巔孤松更顯逍遙。
臨鈺上前深施一禮,廣袖掃過青苔:”我修行淺薄,實在無顏再擾仙長清修......”
”哦?”酒壺忽地一頓,洛懷瑾側首望來,眼底清光如雪,山風掠過他散落的發絲,帶著松針簌簌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