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羅依依和她的這位媽咪一起做了決定,她們拿出了所有的家産,又去借了大量的外債,只為給她的媽媽最後的時光用上最好的藥,最好的治療,讓她經受最少的痛苦,並且希望她能開開心心地度過珍貴的每一天。”
蕭溫妤的聲音中染了濃鬱到無法散開的憂愁,可誰聽到這樣的故事能輕松的起來呢?阮盛意一時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故事中的人。
特別是聽到蕭溫妤說,在那位生命的最後一天,是彼時還不懂化妝的羅依依替她塗的口紅,阮盛意更為沉默,心底簇簇冒著疑慮和問題。
羅依依的成熟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讓那麼小的孩子參與了全程又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不知道。
她想不通。
這看似彼此都不留遺憾的做法,真的沒有留下什麼遺憾嗎?
是有的,會有很多很多的遺憾,會有很多很多的痛苦,會讓這孩子在未來,越來越難過的。
她輕輕紮透了一顆牛肉丸,微嘆一口氣。
蕭溫妤似能讀懂她的心,低聲道:“興許是好事的吧,至少羅依依找到我時,很勇敢,也很快樂。”
她輕輕捂上尚不明顯的小腹,心底泛著艱澀。
彼時她只品到了羅依依的勇敢,可如今當她真正能設身處地地思考這個問題時,只是想一想,就足以心絞痛到無以複加了。
她的孩子,她可憐的孩子。
阮盛意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的最終,低聲道:“如果我是你,我會把這項工程堅持下去的。”
她一定會,就當為了曾經的自己。
空氣變得寡漠,只剩筷子挑動的聲音,這一份飯被吃的味同嚼蠟。
阮盛意抬眸便蹙了眉,原因無她,她的飯吃的夠慢夠艱澀了,可另一人還在這裡算得上一顆一顆地夾著米往嘴裡送,一副要餓死自己的模樣。
況且,米粥都涼了,可她不過才吃了三分之一。
阮盛意只好喚她的名字,將她喚了回來,蹙眉道:“你的身體都被你形容的那般糟糕了,還不好好吃飯嗎?”
蕭溫妤驚愣了一瞬,轉而又笑,“一些老胃病罷了,沒事的。”
“……永遠是這句話!”阮盛意嘟囔著,頗為不滿。
蕭溫妤不動聲色地抽回手,“阮老闆想聽什麼?”
“聽你說你會好好吃飯的。”
“我會好好吃飯的。”
一句話而已,講過便講過了。
可哪怕是一句話,這也是一份承諾。
可這話應答的太快,阮盛意還沒想好下一句,答案便已經鑽了出來,隨著女人純淨的雙眼一同鑽了出來,讓她一時既不敢看那雙眼,也不知該如何接這句話。
良久,“我姑且信你這一次。”
今天這個秋天莫名很潮濕,臨近中秋下了好幾場雨,挑著一個雨後的下午,阮盛意推開了街頭那家賣裝潢材料店的門。
小地方就是這樣,這些店鋪的分佈都沒有規律性,有些是老招牌了,有些新店也不看周圍有什麼,就頑強地依憑著自己的想法野蠻生長。
這家裝潢材料就是前者,阮盛意剛來時就是在這家買的東西,又給幫忙找了便宜的施工隊,因而她同這家的關系也還算不錯。
“明姨,你這兒有沒有沒什麼味道的隔音棉啊?”她熟稔地揚聲詢問。
身著幹練運動服的明姨從店後繞了出來,笑眯眯道:“你要做什麼啊?”
“阮丫頭,我早說你那個三樓應該裝一個隔音棉吧?自己會貼嗎?”
阮盛意都有些熟悉明姨的關切了,這位熱絡的商賈熟悉這街上的每一家,也會和每一家人這般熱切而親密地攀談,仿若這所有人都是從她家買的材料,又都是她家裡人幫忙裝修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