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森見琳風傷心的樣子,有心去安慰幾句,奈何自己嘴苯,說不出來什麼,心中也是一酸,問道:“劉大哥現在的病情怎麼樣了?醫生是怎麼說的?”
琳風說道:“醫生說,就這兩天的事情了,讓咱們做好準備。”
木森聞言長長的嘆了口氣,眼眶終於是紅了起來,他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有這樣的預感了,沒想到剛一下車,這樣的預感就成為了眼前鐵定的事實。
木森強忍住悲傷,問道:“你剛才說劉大哥還有沒完成的心願,卻又要等著我來,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琳風說道:“昨天大哥醒來的時候,以為和曹摒真的那盤對局是自己贏了,可後來又聽說當時的棋子已經被他倒下的身體弄亂,在當時那種混亂的局面下,裁判根本就沒來得及記錄下最後的一手棋,所以比賽被取消了。聽了這個訊息後,大哥久久的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躺在那裡。一直到了晚上他才對溫快說,如果這次比賽中國失利的話,他就是最大的罪人。我和溫快勸了他很長的時間,他仍然不肯釋懷,直到溫快說你會來只怕你不肯同意,如果你肯來並且又同意出戰的話,他劉長風總算是可以閉著眼走了,言語間,竟是絲毫沒有將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滿心裡只是他的圍棋。”
琳風說完,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笑了笑說:“原以為這幾天裡淚水早已經哭幹,沒想到見了三兒你,竟然又流了出來。好了,不說了,你還是先進去吧,大哥怕是等的急了。”
木森點了點頭,輕輕的用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劉長風靜靜的躺在那裡,許是一夜沒睡後的疲勞,他微微的閉著眼,胸口上下起伏著,鼻息顯得混濁而又淩亂。
木森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默默的打量著劉長風。短短的一段時間沒見,劉長風比木森在溫快家見到他的時候又瘦了很多,身上的那層薄薄的棉被怎麼也掩飾不住他那嶙峋的骨架,然而木森卻知道,在劉長風那嶙峋的錚錚鐵骨下有著怎樣的一顆雄健而不屈的心。
“告訴我,大哥的要求是不是讓你很為難?”劉長風問道。
木森沉吟了片刻,說道:“是,參加這樣的比賽讓我感到困惑。”
木森考慮了再三,終於是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感受,他覺得在劉長風的面前,他沒有必要去虛偽,他也相信劉長風對他是有著深刻的瞭解的。即使他們在一起真正認識的時間不過是兩天,但是木森知道有些人即使在一起生活一輩子也未必能夠真正的去了解對方,而有些人只是目光一剎那的交錯便已經在對方的內心深處,深深的打上了彼此的烙印。而他和劉長風正是這後者,那兩天相聚的時光對他們來說已經是足夠足夠了。
劉長風說道:“小溫說你要來的時候,我起先是高興,後來仔細一琢磨,又認為以你的性格不大可能會參加這樣的比賽,但是在我的內心實在又是盼望著你能答應下來,就這樣的反反複複,昨天夜裡竟是一夜沒睡。不過在看到你的第一眼的時候,我已經想通了,你對棋道的理解和對信念的執著已經遠遠的超越了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現在難得有一個像你這樣肯為棋道獻出自己一生的人了,在你的面前,我只能是無顏和無語,又怎能以自己的一己之私誤了你的信念和追求呢!”
劉長風頓了一頓,有說道:“還有啊,三兒,剛才大哥說的那句話你可別放在心上,大哥是有口無心了。”
木森沒想到劉長風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霎時間,從心中湧起了對劉長風無限的感激與尊敬。木森自學棋開始,從他的父親老木到棋校的校長鬍子蘭,或是支援,或是反對,都是一些行為上的舉動。從來就沒有一個人能對他的內心有如此深刻的瞭解,即便是李理,那也只是兄弟般的情誼。而更多的一些人只是用一種怪異和嫉妒的眼神去看待他。
劉長風的這一番話讓木森感激的同時,又深深的陷入到了一種愧疚的情緒當中。
“士為知己者死”木森在心裡對自己大聲的說:“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劉大哥帶著自己的遺憾離開這個世界。說穿了,這也只不過是幾盤棋而已,又不是要我的命?再退一步說,只要是為了劉大哥,就算是要了我這條命那也算不了什麼。大不了下完之後,我抽身便走,再怎樣的虛名和浮利都與我無關,倘若我連這點定力都沒有,又怎能奢言與棋道的追求,又怎能配的上劉大哥口中的執著呢?”
想到這裡,木森抬起頭,堅定的說道:“劉大哥,你放心,我既然來到這裡就決不會讓別人把冠軍帶走,你只管安心的養病,一切都有我和溫哥在的。”
劉長風聞聽此言,眼中立時閃出一些亮光,但是片刻間,又黯淡了下去。
劉長風輕輕笑了笑,說道:“三兒,你不用為了可憐你大哥而違揹你自己的原則,這樣的話,即便是拿到了這個冠軍,你大哥也不會安心的離開這個世界。再說,只要小溫能及時的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力下六城,挽狂瀾與既倒,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你實在是不用作出這樣的承諾的。”
木森搖了搖頭說:“如果溫哥能像劉大哥說的這樣,那是最好了,而且我也相信他有這樣的實力。但是有一點請劉大哥相信,我這個人的性格雖然內項平和一點,但我說出去的話,和做出的承諾同樣是不會更改的。”
劉長風聞言微微的嘆了口氣,又道:“三兒你這樣說,原本我應該是高興才對的,只是我知道,這樣的決定對你來說,可能會改變你今後一生的走向。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只能以小時來計算的了,如果要用改變你的一生來換取我這片刻的安寧,我實在是擔待不起,也承受不起。”
木森輕輕的笑了,說道:“劉大哥,這些話再也別說了,我已經做出了決定,難道你讓我把剛說出的話再收回去嗎?”
劉長風聞言陷入了沉思,臉上泛起一些紅潮,胸口也愈加起伏的厲害,顯見得是在內心有著激烈的掙紮。
片刻著之後,劉長風說道:“好,三兒你既然這樣說,我也不再勸你,但是你也不要這麼快就作出決定。今天是小溫和曹摒真的比賽,也是我最為牽掛的一盤棋,雖然我在這個世界上停留的時間不多,但在這盤棋沒有分出勝負的時候,我是決不會就這麼走的。所以,三兒你在這段時間裡,就陪我好好的說會話吧,雖然我不能和你再下棋了,可就是能和你這麼說說棋,我也是高興的。如果你在這段時間裡,仍然沒有改變你的決定,那是我最高興的,如果你改變了決定,也不妨說出來,劉大哥決不會有半句的怨言,三兒你看這樣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