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老丈是篤定了我們會私底下上島啊。”
巫羅綺輕笑,伸手去接燈籠。可手還沒有覆上去,燈籠內的火光就猛地向上竄了一截,青煙從上方的尖口裡噴出,把他的手掌燒化了大半,他連忙將手縮回衣袖裡,隔了好久才重新伸出來。
“嘶……”他看著已然恢複,卻多了一片燙傷似的紅痕的手,面露驚異,“世上竟有能傷到我這副偽軀的東西?”
連雨年眼神閃了閃:“這燈籠是出海用的,也隨外來者的船上島,應該是一種防護用具。它能傷你,說明島上……不,這片海域或許存在著與你相似的事物。你到底是什麼情況?”
巫羅綺眉間微蹙,做沉思狀:“我是一抹殘念,幻夢之軀。我的身體與靈魂早在許多年前就已消亡,之所以還留存於世,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本地人和外地人在島上看到的景象不同,如果沒有前者指引,外地人連島都看不到,這兩點其實很值得深思。”
連雨年望向大海,海面上那幾道輪廓在漸漸沉沒的夕陽餘暉裡黯淡下去,但無論天色再暗,它們始終是清晰分明地存在於那裡。
他忽然想到克蘇魯世界觀裡一個常見設定——盲目痴愚是神對人類的保護。
也許那幾座島本就是不存在的,所以外地人看不到。本地人由於在這兒住久了,受到某種力量的影響,才能看見島的存在。
但有人為了保護他們,在他們的認知裡設下了一道屏障,讓他們看不見島上的真實情景,因而不會深究外地人說的那些奇景,從根源上打消他們對於島的興趣。
倘若真是如此,那失蹤的幾十名外地人就表明了島……或者說島裡面的東西已然失控。無論如何,他必須要親自走一趟。
蘭女夷還在裡面。
“走吧,我們登島。”連雨年一把握住巫羅綺的手腕,“我帶你走過去。”
巫羅綺看著他瘦削細長,能把自己手腕繞一圈半的手指怔了怔,旋即笑道:“記得隱身。”
……
蘭女夷舉起燈籠貼近肩頭,燈籠內的燭火猛然跳高幾寸,灼燙的焰流把肩上那隻手燒得化開大半,融成蠟一樣的黏液,散發出幽遠曠古的冷香。
“啊!”
手縮了回去,手的主人也只留下一聲短促的尖叫便倉皇逃開,蘭女夷回身時,後方空無一人。
她的手指撫上肩頭,撚了點滴在上方的液體細細揉搓,液體幹掉,在她指腹上結成緊繃的硬膜,一搓就化成粉簌簌掉落。
果然是蠟。
蘭女夷環顧四周,確認無人,便提著燈籠繼續往前走。
島上的風景除去顏色奇特以外,別的乏善可陳,難說有什麼賞玩價值。不過島中心有一口熱泉,連著近百米寬的水潭,潭面上霧氣嫋嫋,長著睡蓮,仿若仙境。
蘭女夷試了一下水溫,熱泉燙手,水潭卻是涼的,冷熱碰撞才形成水面上的霧,想來潭水的源頭不在前者,地下很可能有另外的水脈。
這裡是全島地勢最高的地方,她往岸邊一塊大石上一站,便可將小島上的風景一覽無餘。其他地方沒甚可看,唯一的疑點就是這口熱泉與水潭了。
蘭女夷嘆了口氣,把竹簍放下,掏出之前看過的手帕再看一眼,揣進懷裡,而後把披風與外衫脫了,只剩兩件單衣。
外衫下不是裙子,而是可以收束勒緊的褲裝,她把衣服調整好,減少累贅,又去了頭上的釵環,將發帶穿進去編了條辮子。
一切準備就緒,少女搓搓手,從石頭上縱身躍下,輕盈落入水中,像條靈巧的魚,雙腿一擺便潛入水底。
她鼓著腮幫,半晌撥出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
託那張手帕的福,她可以在水下正常呼吸。
蘭女夷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水底的黑暗裡。